好戲在後頭!
前言
台灣已步入高齡化社會,大量銀髮族的湧現,該如何去照顧?不論是個人、社會,特別是關懷生命議題的天主教會,都要面臨的挑戰。
談到老人或長者,就讓人想到:人口老化會讓國家競爭力減退、社褔支出提高與財政負荷加重等等負面的訊息。
老年果真如此可悲,總是帶給人負擔、真的會是社會的包袱嗎?其實,長者生命所累積的經驗和智慧,何嘗不是社會資產的加乘與財富!
本次專題將幫助我們思考學習掙脫「老人問題」的迷思,同時運用天主教獨有的資源──遍佈全台且居社區中心的教堂,從關懷長者入手,給予他們應有的尊嚴,並妥善珍惜他們的經驗、能力與特質,這或許會是教會活力再現的契機!
如此,我們將發現長者生活也可以過得精彩、豐富,原來在人生命的晚境,才是真正的好戲上場。
參與貴賓:(按姓氏筆劃排列)
王增勇 教授(政治大學社會工作研究所副教授)
江芳貞 修女(台灣天主教安老院修女)
張華婉 女士(台北教區牧靈福傳處家庭組志工秘書)
黃慧娟 修女(天主教世光教養院院長)
趟燕華 修女(台灣天主教安老院院長)
謝蓉倩 女士(新店大坪林聖三堂教友)
主持人
趙榮珠 女士(見證月刊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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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榮珠(以下簡稱趙):感謝大家在百忙中來參加座談會。今天要借重諸位的經驗、學養及熱忱,為這個議題提供一些智慧的建言。
根據資料顯示,到了2017年我們就是高齡社會,而目前我們正在邁向「高齡社會」這條路上走。當社會上65歲以上人口佔全國總人口14%以上就是高齡社會。而且台灣的高齡化非常快速,例如:法國是經過150年,才由高齡化變為高齡社會,瑞士是85年,義大利是65年,而台灣只用了25年就已經要邁入高齡社會。
教會一向以先知性工作來服務社會。天主教在台灣四、五十年前就做了很多社會關懷的工作,例如,興辦不少幼稚園、學校、及大大小小的診所醫院等。
但時至今日,我們知道少子化的結果已逐漸顯示出來了。今年入學的小一新生就已少了40班。所以,教會既然以先知自我期許,相信這現象和趨勢應該也已放在教會的牧靈計畫裡了。
在即將邁入高齡社會的此刻,教會可以作何種因應?我們的優勢會是什麼?因為我們各地都有教堂,只是人數已日漸稀少。因此,如果本堂能夠開放成當地社區的活動中心,例如:日間托老,成為社區長者下棋、泡茶、聊天的地方,或成為能讓長者在地化的安老中心,這樣一來,教堂不只是星期六、星期日開放,星期一到星期五仍然可以善加利用,並盡量發揮功能,那該多棒?!現在請來賓依序發言。
黃慧娟(以下簡稱黃):我在世光教養院工作,教養院已有20年的歷史,所以最初的那些孩子都已長大,有30、40幾歲不等,通常他們老化的速度比我們早20年,所以40歲對他們而言已經算是老人了。
因此,我們開始注意到他們老化安養的問題,由於他們的老化,也帶出了他們父母的老化問題,因為一般人可以照顧自己的父母,但他們不會。
所以,照顧這些殘障的孩子,也需要考慮到兩代的安養,這也是我在教養院的經驗裡,看到院生及二代老化照顧的問題。因此,也比較注意台灣社會進入高齡化的現象。
在地老化
在過程中,看到日本的研究,依據93年的資料,其中提到:「老在鄉里」,也就是說他們都在地老化,而政府也極力在做「在地老化」的努力。
根據日本的研究顯示,人到了四、五十歲後,開始探索心靈、宗教、和人生的意義。這時,如果同質性的人住在一起,會是一種比較優質的生活。不像現在這樣,我們只是把他帶去安養就算解決了。
因此他們想要營造一個較小的社區,可以讓同質性的人在一起,而在地老化也就是讓他們都在家鄉,不要離開,這樣的概念比較平實也平價。所以,日本的口號就是「優質、平價」的老人生活,這樣的想法非常吸引人。
那麼,教會呢?因為我們到處都有教堂,教友進堂去參加彌撒,教堂就變成我們生活的中心,我個人就是在高雄玫瑰堂、一個教友的聚落長大。教堂附近原來是一大片土地,給教友居住,後來就把地賣給教友,我就是在那樣的教友聚落長大,也深深感受到:信仰能讓我們彼此的情感緊密聯繫。
當地的信仰生活十分熱絡,鄰里之間會彼此談信仰,此外,又多了一份相互的關懷與照顧。教會就像個大家庭,沒有人不認識我,也沒有人缺少什麼,這樣的精神很容易在教友聚落間看得到。
再回過頭來看看現在的社會,堂區那麼多,且多是小小的社區,如果在這個社區範圍之內,教友能夠以教堂為聚點,而大家都能到這個教堂來活動,所有的活動都在這裡,即使慢慢的教友老了,也可以在堂裡辦一些適合老人的活動,例如:讓大家能夠聚在一起談談天,喝喝茶,也有人不時地關心他們,那該多好!
善用退而不休的力量
我自己是師範畢業,同學中有40幾50幾歲就退休的,因為以前很早就出來教書,所以退休也早。然而這份退而不休的力量還很多,他們又都具有某種社會地位,也較會帶動小團體,實在是為老人服務的最好人才。因此,我一直很想聚合他們。
在教堂裡,可以建立一些小團體,彼此分享、鼓勵、一起談談心、共同做些事情。我常常認為老人就是時間多,要設法把這些時間好好充實與發揮。個人認為教堂就是一個很明顯的聚點,真的可以好好利用。
此外,以信仰為中心的聚會,能夠引導人真誠的生活在一起,因為信仰本來就引導我們真誠、無偽,沒有鬥爭、彼此幫助。一個以信仰為中心的聚會,能引導人真誠的生活在一起,成為真正能守望相助的社區。這也一直是我心中的夢想。
江芳貞修女(以下簡稱江):我在八里鄉天主教安老院服務,謝謝邀請,來參與今天的座談。
就如大家的共識,老人問題是我們極需面對的議題,且「長者照護」這塊領域越來越寬廣,對於「如何照顧老人」問題,亟待發展。
我們安貧小姊妹會的會祖余剛貞修女,在1839年的寒冬,從路上背回一位失明癱瘓的老婆婆,把她安置在自己的床上,而會祖自己卻到閣樓去就地打鋪。從此天主的事業──安老院有了它的雛形。
時至今日,我們的安老工作也已有172年了。這位沒有很多學識,出身貧困平凡的漁家女,就用她那堅強的信德,安順地做天主手中的小工具。在她47歲那年,才領悟天主對她的召喚和使命,也就是安老服務工作。
雖然會祖的領導地位曾被無理的毀滅,甚至連募捐工作也被撤除,但她那堅強的信德和全心依賴上主的情懷,卻成了她遺留給她女兒們的最佳產業。秉承會祖的精神在長者身上看到基督、並以基督的愛去愛護他們。
在台灣,我們也已見證了42年天主的慈善事業。座落於八里鄉的安老院,其中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石,都是善心人士的捐助。
這裡是老人的「家」
修女每天辛苦的勸募,我們偕同老人每天都感恩,都為恩人們祈禱。修會一直都是以募捐來維持一切所需,所以安老院的本質就是要供給年滿70歲以上、貧困的老人一個家,一個完全免費,舒適、安全、溫馨的家。在他們走過了那麼長的一段人生旅程後,還有一處歇腳的地方。這也夾帶著我們的使命:準備他們的靈魂回歸天鄉。
以照護的層次來講,從接收入住到往生,這是「在地老化」的一段過程。我們的入住條件之一是希望長者來入住時,一切都還能自理,但,一旦生病了,我們會全權處理,一路扶持直到回歸天鄉。
在每天的生活中,院方都很努力安排豐富的活動,這是非常重要的一環,不僅是社交、感情的連結、還可提高這個「家」的向心力,彼此間的認識、團結,更可舒緩情緒,促進身心的健康。
早在20多年前,歐美、澳洲地區的安老院已開始了「Day Center」、「Foyer lodgment」,開放給社區(仍以弱勢者為先)。
八里安老院也早就開放了「Day Center」及喘息服務,但未能長期持續,原因之一是八里仍屬郊區,鄉間父老的觀念仍是緊守著家,所以在這方面我們還未能有所突破,有待我們作更多的努力,簡單述說到此,敬請指教。
王增勇(以下簡稱王):由天主教會來做老人的工作非常適合。因為人生走到老年階段,有一最重要的任務,就是要回顧並整合自己的生命,而在閤眼的那一刻,能覺得了無遺憾,就是最成功的老化。
老人家常不斷地述說自己的往事,那不是無意識的動作,而是藉此反省過去生命中的遺憾,自己還能做些什麼?好從其中找到新的意義。而這個階段,人最需要天主。如果此時我們能接觸並關懷他們,相信他們很容易會接受信仰。
在台灣步入高齡化社會,而教會比起社會更是老化的狀況下,我們必須思考如何陪伴這群即將面臨死亡的長者,幫助他們能勇於面對,並相互支持,而不是孤單的老去。因此,老人議題於公於私都是急迫要採取行動的時刻了。
重新活化的社區
剛才黃修女提到,我們的教堂基本上是一個社區化的布點。現在最需要的是本堂的活化,如何活化呢?
我想分享兩個社區因為看到老人問題而重新活化的例子。
一個例子是在三芝偏遠村莊的一群老人家,年輕時出外工作,到了年老想落葉歸根,可是回家後,發現交通、吃飯都不方便。於是他們想起兒時最深刻的記憶,就是村裡有個道教的保生宮,每逢保生大帝過生日,全村人都會回來一起吃飯,那個感覺非常美好。因此想要重溫舊夢。於是他們與廟方商量,挪出一個倉庫改建成廚房,也聘請了一位廚師。
因為當地人多務農,所以聚會時,只要有人提供自己種的青蔬果菜,即可免費用餐。當然重點不在吃喝,而是大家可以團聚共融,閒話家常。
看到在地的需求
我們可以把保生宮的場景,轉換成每個聖堂,讓聖堂成為附近社區的中心,一個居民可以常去光臨的地方。其實這本來就是聖堂該有的角色。如果教堂可以看到在地的需求,尤其是老人的需求。這將是教堂活化的第一步。
再者,一個需要的人和另一個需要的人相遇,就可以互相滿足需求,讓彼此更成全。如內湖有個陽光廚房,他們看到一群在學校沒有成就感的中輟生,總是在社區裡晃來晃去。於是請他們來當志工,送飯給社區裡需要的老人。這些中輟生從送飯的過程中,看到自己生命中的價值。至於煮飯,就由一些弱勢被家暴、單親的婦女前來幫忙,將陽光廚房打造成為這些人充滿溫暖的「家」。
陽光廚房看到不同族群的需求,把需要照顧的老人、需要被肯定的中輟生、需要有個家的受虐婦女,將他們串連起來,形成一個有意義的關係網絡,讓彼此都找到有意義的角色。如此一來,整個社區就活化起來。
五餅二魚的奇蹟
試舉另外一個例子。有對牧師和師母,初到一個花蓮偏遠地區的部落,當地的環境相當惡劣,不但教友很少,教堂也荒廢不堪。他們發現小朋友放學無處可去,甚至教友中有位小女孩,還差點被性侵。於是他們就從兒童的課後照護開始做起。後來又看到這些小朋友多是由爺爺、奶奶照顧,而這些老人家也需要被照顧,於是將老人、小孩都邀來,又請了部落的婦女來照顧他們,也創造了她們的就業機會。
後來牧師向內政部申請老人送餐,本來只有15人,沒想到卻照顧到卅位老人。因為老人家來這裡用餐,也都會帶菜來。所以,你給的愈多,獲得也愈多。我在這裡看到了五餅二魚的神蹟。
在破落的花蓮偏遠地區,年輕人人口外移,只剩下老人和小孩。如果教堂可以成為部落的中心,大家有錢出錢,有力出力,讓有需要的人可以在此相聚。一群人在教堂一起吃飯,那種和樂共融的氣氛,就是聖神臨在的記號。這和一個人在家中孤單用餐,或只是由送餐的人把便當掛在門口,就揚長而去,是截然不同的。
當然都會和鄉鎮的教會,作法應有所不同。在都會的天主堂,經過都市的發展,土地若能善加利用,可以轉化成很多的活力。廿年前,我就極力呼籲天主教會應該要在社區做老人工作。至於鄉下,就如前面所舉之例,需要有心人士願意蹲點在社區,串連不同需求的人一起努力。
在台灣的高齡化教會,是否能回返青春,活力再現。此時此刻,是一個契機,也是一個召叫。
時機已經成熟
趙:如何善用堂區為社區的長者服務?多年前也曾透過不同管道與方式呼籲,可能當時並未全心關注這個議題。這次在龍潭渴望園區的台北教區褔傳大會中,事先規劃了一些議題,當然青年與聖召永遠是最熱門的話題。後來有人提醒是否該談老人問題,閒談間,洪山川總主教似乎也十分認同,可見時機該已經成熟了。
強華婉(以下簡稱張):大家好,因為台北教區牧靈褔傳處執行長阮進幸神父不能出席,我今天被委任代表發言。教區的牧靈褔傳處家庭組,下有八大組。八大組的成立是根據主教團八大方針,有關懷新移民、自然調節生育、婚前輔導、夫婦懇談……等,其中關懷年長者也是八大方針之一。
每半年主教團會邀請各教區家庭組開會。在今年(2010)10月1號的例行會議中做報告時,似乎沒有什麼教區在做關懷年長者的工作。當然各堂區都有做,有些也做得不錯。但是各教區似乎也應該配合主教團的方針而有些作為吧!
「關懷年長者」這一組去年剛成立時,還摸不著頭緒,幸運的是,今年負責人李春生弟兄找到了張隆順神父協助。張神父非常熱心,也很有經驗。
今年我們辦了兩次講座。第一場從理論的角度來談老人生活的意涵,以及為何要做老人褔傳等;第二場則從實務出發,邀請在老人關懷工作做得不錯的木柵復活堂、萬華小德蘭堂等現身說法。前後兩場都有90人左右前來。參與的人也都認為堂區老人愈來愈多,應該多關心他們,所以來此向有經驗的人取經。
張神父也表示:他所帶領的「溢昇會」,是一國際性關懷老人的組織。因此,他已將這次出席講習會老人家的資料,建立檔案,並希望和幾個大堂聯絡,在各堂成立「溢昇會」。
由長者帶領長者
站在牧靈褔傳處的角度,除了關心教友老人的靈修生活外,還希望透過老人來做褔傳。因為老人家時間多,也喜歡聚在一起聊聊天、話家常。所以由老人帶領老人是最合適不過了。
我曾致電張神父,為這次座談給些意見,並請教教區能幫堂區做些什麼?神父提出幾點建議:
1、協助堂區組織老人團體,人數不需多,3~5人即可。透過小型團體,老人家可彼此交談,凝聚情感。聽說林口堂從上次參加講座後,已成立十幾人的小團體了。
2、教區可舉辦講習,加強思想、觀念的傳播。如幫助已有的團體松齡會、長青會……,可以做些創新的工作或活動,不是只有聚餐而已。
3、至各鐸區做宣導。鐸區內各堂區傳協會長聚會時,可前往鼓勵他們加強對老人的關懷。首先是教內的老人,在信仰上可以得到更多的支持;進一步再請老人多與教外的老朋友來往,做一些褔傳的工作。
4、至各堂區做思想的宣導,加強老人褔傳重要性的共識。
最後談到目前牧靈褔傳處家庭組的推動工作,如果教區要辦活動,各組負責人安排好後,我就負責擬公文和海報,正式發函各堂區,請各堂區主任司鐸鼓勵及推派教友出席。一般而言,由官方正式邀請,效果比較好。
趙:教區有關老人議題的講座,在座的貴賓個個有深厚的理論基礎與實務經驗,都是很好的講師人選。
謝蓉倩(以下簡稱謝):我們的教堂通常每星期只用一天,使用率很低,因此每用一次的單價很高,所以我們應該多加利用。
民國93年,永和的耕莘醫院計劃在教堂為老人服務時,曾邀請台北市六個教堂共襄盛舉,結果只有木柵復活堂作了回應。至於服務的內容,則從單純的活動到送餐,目前送餐已超過15個單位,而且還在持續成長中。課程則由每天一堂課,到一星期有九至十堂課。
為長者服務的轉變
這麼多年來運作之後的變化與感想有下面幾點。木柵復活堂剛開始的服務是老人家來教堂,只需付少許的費用,我們會邀請老師辦一些活動。後來參加政府與基金會的計劃,因此有業績上的壓力。所以我們的活動在人數與質量上就要有一定的要求。
這些老人剛參加時,也許是六、七十歲,幾年後,到了七、八十,從原先可以前來聊天,到後來走不動,需要我們到家裡去陪伴。這其中老人的變化,是讓我們必須走向專業化的原因。
還有我們需要突破的是,老人家來到教堂,可是我們沒有褔傳的動力。這六年來,只有兩位老人領洗。
陪伴者可以陪伴老人,但不一定有福傳的意識。後來我搬至新店聖三堂,由聖言會辦的松年大學,以及每週一次的長青活動或課程。我發現都有同樣的問題。我不禁想問,教會外照顧老人的單位也在為老人送餐、辦活動,我們與他們有何不同?我們有在福傳嗎?也許我們可以轉向,把教堂的大門打開,奉上簡單的茶水,有志工陪伴老人聊天,或許更容易做到褔傳。
王教授提到,因地區不同,著眼點應有所不同,重點在他們的需要是什麼?
長者真正的需要
我在堂區常接到長者打電話來,說他們電話壞了,有沒有人可以幫忙。今年聖三堂成立一老人關懷小組,從關懷自己的年長教友做起,也包括去教堂附近的安老院或安養中心,探視有沒有無人聞問的老教友。
多年來在關懷老人的經驗中,我發現長者或許不需要送餐活動,而是聆聽,或者水管壞了等日常瑣事的協助。教區將在崇光女中舉辦敬老活動,歡迎各種宗教的老人家,教會已注意到老人的關懷,真是令人欣慰。
關懷需要有心
最後是我們常把一些教會計劃,只停留在活動。但是後續的關懷十分重要。關懷需要有心,有實際的動作,並把耶穌基督帶給人。
江:身為安老會修女,由於我們的神恩、以及必須服從長上的規劃,因此我們可以做的相當有限。
我十分佩服在座的教友做這麼多的服務,比我們能發揮的更多,也更遠。
安老會的神恩就是給老人一個溫暖的家。我們多是在機構服務,去家中拜訪的機會不多。記得我在初學時,我的導師帶領我們去社區關懷一位老太太,每星期只有一小時的陪伴。而堂區教友到社區,可以做得更多、更棒。他們的精神、毅力和犧牲,令人敬佩。
趙:現在有更多的人注意到年長者這一區塊。記得大前研一數月前來台演講也提到,高齡化社會的來臨,未來高齡周邊的產品,將會是一塊「大餅」,所以鼓勵台灣不可忽視。同樣,相信身為先知性的教會更不可落於人後。
長者講自己的生命故事
黃:從王老師的談話,勾起我一個想法。心理學家艾力克森(E. H. Erikson, 1902-1994)把人格發展分為八階段,第八階段的成熟期(65歲以上)是老人講故事的階段,經過講故事,整合自己的生命;整合得愈好,就愈能坦蕩蕩面對天主。
如何福傳?不是一窩蜂去辦活動。我一直想把一些老師組織起來,因為老師很會講故事。而褔傳就是在講自己的生命故事。做老人的福傳工作,就是去跟喜歡聽故事、講故事的老人講自己的生命故事,自己蒙恩的故事。
我曾帶過一組人,當他們在分享自己的生命故事時,都非常感動,因為發現自己的生命是那麼豐富。我們可以學習一些開口說故事的方法,當我們去陪伴老人時,可以向他們述說自己蒙恩的故事,也可以幫助他們繼續不斷地講,愈講也就愈豐富,這就是福傳。因為在這當中,我們會不斷提到天主多照顧我們。
褔傳就是分享自己蒙恩的生命故事,見證天主的恩典。我深信當他看到自己生命中天主的恩典時,就會願意領洗。
還有現在為了選舉,談了很多有關社會住宅的話題。我有一次參加國際研討會,會中提及荷蘭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就開始推社會住宅,而這是由天主教開始推動的。因為當時正逢戰後,民生凋敝,很多人沒有地方住,於是教會把許多地方釋出,只租不賣。過去台灣也曾推出國民住宅,可惜房產總被財團操控,所以不算成功。
從教區推動社會住宅
現在許多教堂都在社區的中心,如新竹的竹東就在市場的正中央。如果將這塊地重新整合,撥出一些做社會住宅,讓買不起房子的人,可以用便宜的租金租借,相信可以解決很多社會問題。
我的教友聚落的想法一直都在,如我們聖家會在台北市的景美會院就是一個例子,可以重新改建,修女住一部分,其餘地方租給教友,只租不賣,這樣同質性的社區就會出來。因此期待社會住宅能從教區開始推動,這一直都是我的夢想。
上次台北總教區開福傳大會,提到堂區合併的問題。因為老社區很多教友外移,許多教堂空在那裡,而新社區沒有教堂,但一定有教友住在那兒。所以如何重新規劃整合十分重要,也正是時候。
趙:就如黃修女說的,四、五十年前大批人馬從大陸來到台灣,那時教會走在政府前面,做了很多社會亟需的服務,幼稚園、學校、醫院……,今天政府已經接手了,我們不必再花同樣的心力、財力去重複這些工作。
講到高齡化社會,在整個教會中佔大多數的教友,應該鼓吹一下,自己動起來,像王教授提到的保生宮和陽光廚房的故事一樣,自己看到需要就聚合起來,形成一股正向的結果。
長者的「照顧住宅」
王:談到「社會住宅」,其實針對弱勢族群和老人,還有一種所謂的「照顧住宅」,即住處包含一些照顧,需要考量的是:在此居住的老人會住到死,以及屆時所需的無障礙空間,同時住宅也提供部分的家務幫助,如打掃。這樣可以讓人在地老化。
我覺得適合老年人的空間不必大,只要有功能就好。在國外,很多教會把空地讓出來,然後由政府來統一管理和分配。
讓教會被看見
這方面,教會的確掌握更多的籌碼能夠催生此事。如果台北總教區去跟郝龍斌市長說,跟我們天主教會合作的話,將可以提供更多的戶數。這樣,我們的教堂可以更新,也因為各地都有堂區,住戶還可以有所選擇,而不會造成社會住宅集中一處的情形。而透過這樣的合作,可以讓人看到教會的存在和對社會的關懷。
多年來,台北市每區都設有一個老人中心,很多是由基督教會來承辦,都做得很好,也做得越來越大。我們教會顯然沒有運用自己的籌碼,也因為沒有參與,所以形成惡性循環,當教會越沒有活力,教友就只是來參與彌撒,不覺得這是自己可以投入的地方。
這種狀況已有一陣子了,但總要有個突破。台北市木柵復活堂就做了很好的示範,但怎麼樣被看見?被政策支持?而不是個人或單一本堂的突破而已。這需要教會形成一個政策,然後在政策上更去支持他們。或許有些還要去做土地的整合,這些若是沒有政策,下面也動不了。
趙:我們教會常提要褔傳,到底什麼是褔傳?如果我們真正關懷了一個需要關懷的人,讓他重新看到生命的光與希望,那算不算是一種褔傳?大家在談褔傳時,是否太把褔傳窄化了?
張:我覺得老人褔傳可從三方面著手:
1、直接宣講,告訴他天主是愛,讓他知道教會的訊息。
2、生活化的活動,如舉辦慶生會、郊遊、聚餐,在生活中讓他感受到被關懷以及喜樂的氣氛,讓他知道進入這個大家庭很喜樂,也有愛與平安。
3、在教會的事業上,如教會的安老院,那是一個最大的標記。例如我常在收音機聽到「天主教失智老人……」,我聽了真是高興,因為直接講「天主教」。那是一個公益事業,是對老人的關懷,很直接,有很好的形象,又可做福傳。
另外醫院也是,像安寧病房,不但是關懷老人,連家屬都感受到天主教對生命的尊重,特別是在臨終的那一刻。還有醫院祈禱室的志工探訪,因為在醫院70~80%生病的都是老人,這時去關懷,不只老人、連周邊的人都看到了。
對老人傳福音,教會能做的不少。口的教區採自發性,但如果有專人專職來做,較能上軌道。
今天教會兩大主要人口:老人和婦女。婦女部分有聖母軍的組織還不錯,老人這部分就需要多些關懷,而很多健康老人經過訓練和組織,可以成為很好的福傳員。我非常相信老人跟老人交朋友,然後老人去傳福音是最容易成功的。
我們是老化的教會
謝:我們都看到教友老了,神父也老了,我們是個老化的教會,如果願意承認這一點,在教會內就應當義無反顧地去做這件事情。
個人認為教區可以因著地區環境,指定或要求有能力的教堂來做這個工作,其中幾個必然考量的因素,如神父的年紀,記得有一次我到一個聖堂,一位老神父來幫我應門,前後就花了15分鐘,我覺得好難過哦!
像這樣的堂區,我們不該責成她再去做什麼;但如果是年輕神父,如新店聖三堂的楊應望神父,他有興趣、也願意顧慮到更多教友的需求,於是成立了一個關懷小組,按住宅地區就近的需要,設定「關懷圈」。
事實上,我們年長的教友,白天都是自己一個人,安全性有一定的顧慮,如果能把健康的長者加以組織,成為「關懷圈」,然後去關懷有需要的教友,以及教外的鄰居,去聆聽他們吐吐苦水等等,這是多數教堂可以推動的活動。
成立關懷團
「關懷圈」不是一個很需要專業的組織,但卻有好的耳朵可以去聆聽。我覺得老人只需要今天有人來跟我講話,或願意聽我講話就夠了。如果他是教友,他一定感受到教會的關懷;如果他不是教友,他也會知道有人帶著耶穌來看他。
我相信神父都希望組織好讀經班,尤其今年有一個教堂從一、二個讀經班,變成八個、十個,神父高興得不得了。那麼,我們如今已經是個老人教會了,為什麼不能有一、兩個,甚至五、六個「關懷圈」,讓教堂的人、尤其是長者,獲得一點點的照顧,甚至讓鄰居的長者知道,有人每天會在某一段時間來看看我。
至於怎樣讓關懷圈的工作人員組合起來,以聖三堂來說,像我這樣年齡,已經離開工作單位的為數不少,因為有蠻多的時間,楊神父就將我們聚集起來。
聖經講得真好,我們不是要幫近人嗎?為什麼不期許我們自己成為教友的近人?尤其是年長教友的近人?而「關懷圈」的觀念,許多教堂都有能力去做,也許她沒有能力送餐、辦活動,但一定有能力去關心另外一個人,成為別人的近人。
如果這個觀念能被接納,我們原來比較冷漠的天主教會、老人教會,起碼會變得比較溫暖一點;能讓人家知道我們真的是弟兄姊妹,而且不只禮拜天,即使平常日也能看到耶穌,就算臥病在床,也會有人來家裡看我。
關懷圈的工作,會為教會帶來活力,也讓教友覺得我不是無用的人,可以當別人的近人。當然本堂神父很重要,他願不願意成為帶頭去做的人?有人會說,教友也可以做啊!相信大家在教會內,都有一個共同的經驗,教友講破頭了,不如神父講一句。
總之,我們每個人都會老,當我老的時候,也希望有人來看我,不是嗎?現在,我們就做一個去探望別人的人。
為長者工作成為事業
王:我有個感受,天主教會還是把為長者的服務,當成是一種志工關懷的服務,但我希望她能走得更快。所以,老人工作應該要成為一個事業。
台灣這20年來的NGO組織,我們看到的有基督教的伊甸、勵馨,天主教有善牧,都是20年前成立的,現在已經發展為全國性的服務。
可是天主教會的NGO組織,似乎沒有多大的成長,為什麼?這不該只是志工去做的事情,而是一個需要全心投入,甚至可以發展的事業,因此需要擁有專長的服務。
台灣以前的老人工作,的確只有訪視、去家裡看看、偶而幫忙整理一下。但是當老人開始失能,需要協助洗澡時,就需要有某種能力,雖不說是專業,但也是要做久了之後,才培養出的某種能力。
相信修女一定最知道,怎樣處理各種老人的疑難雜症,這是從做中累積出來,不是下班或週末來做一做可以做得好的事情。
所以高齡化的社會,教會要把老人照顧當成一個事業,也透過事業來培養教友,然後透過做得好的事業來吸引更多的人認識教會。
過去20年天主教會沒有把握,但為時不晚。台灣現在在規劃長照保險,就像健保那樣,只要與健保局簽約,有病人來,就可以跟健保局收錢。同樣,做老人服務,以後有長照保險的話,你去送餐、去關懷或照顧老人,是可以當做一個事業來經營的。
我相信教會不是為了賺錢,但教會如果把這件事情當做一個召叫,就要認真來做,也吸引年輕人參與,好好栽培他們,而且要有專職、專業的人員。
結合服務與福音
老實講,錢不是問題。如果教會有心要做,一定可以跟政府的某個方案合作。我覺得去關懷老人,透過說故事、做見證,那麼這個服,就是福音。就像伊甸或基督教講的「雙褔」:服務與福音,是可以一起結合的。
我們要把握這樣的機會,因為再過20年不知道會是個什麼樣的狀況?這的確讓人有點焦慮。
張:我想到天主教失智老人基金會,倒是做得不錯的一個單位。所以真的有心,就可以做得到,而且它的形象做得多好,經常在電視和廣播上出現,廣告做得多麼感動人心,最主要是有心做。
謝:我覺得教會經常停留在20年前,就是教友應該奉獻、應該義務來做。
看看香港教會幾年來的發展,無論媒體或其他,都做得有聲有色,原因很簡單,當有個人要成為教會正式的服務人員時,他有足夠的薪水,不用去找外面的工作;他有足夠的訓練,必須經過神學教育。換句話說,無論外在的需求,內在知識的成長,都經過一定的栽培,這樣讓他可以沒有後顧之憂,勇往直前。
回頭看看我們自己,每個教區的狀態都相同,所有神父或長上,就希望來好多志工。可是志工真的靠不住,隨時他會有自己的事情。所以如大家說的,怎麼樣把這些工作專業化。必要專業的時候,要專業化,該有志工的時候,的確可以請志工來做。
王:志工也要專業來帶才能帶得好。
謝:所以這要彼此相互成長,讓志工慢慢可以成就他的專業。可是連志工在那裡,或有沒有那個帶頭的,或領薪水願意全心全意在這裡把工作做好,這樣的機制都還沒有發生的時候,這真的十分堪慮。
看到需耍,就做了
黃:我倒是覺得,我們不要一直期待從教會開始。其實,我們教會辦了那麼多的社褔事業,都不是教會開始的。
像我們「世光教養院」的創辦人孫達神父,沒有教會指示,他只是看到需要,就做了;或是像以前那些老神父,無論教養院、幼稚園、學校、診所都是,就把它當一個事業來做,不難。如王教授說的,就把它當事業來做。
何況現在教友素質提高了,只要找到有識之士,就去做;而且政府的社褔政策已經上軌道,只要有計畫,不難申請到錢。教友真的可以開始做了,不用等教會。
新竹教區成立50週年時,舉辦了一個社褔聯展,小小的新竹教區,就有20幾個社福單位;而民國70幾年時,台北就做過一個聯展,那時就有40幾個社褔單位。這些單位,那一個是從教會來的,很少,就是有識之士去做,所以沒有必要再等教會了,教會就是我們大家。
江:謝謝大家!今天我有很大的感觸,看到大家的信德與對天主的熱火,也給我一個啟示,我們要在安老服務方面多努力一點。
在陪伴老人臨終方面,我們做得不錯,這也是我們服務的高峰。當這一刻來臨時,我們修女會輪流陪伴著他們,準備他們的靈魂,好好送到天主那裡去,不會讓老人孤孤單單的回去。其他的長輩看到,也都會過來一起念經、祈禱。當我們一起祈禱時,天主就在我們當中,來接引這位亡者的靈魂,不讓它流失。
我們的老人很多不是天主教友,他們進到安老院後,看到我們每天祈禱,也受到聖堂氣氛的感化,於是跟著他的同伴一起進入聖堂。所以是這份祈禱引導大家歸向天主。
長者的信仰很純樸
趙燕華院長:謝謝你們的見證。關心老人家是需要的,但我們還是要見證我們的信仰,讓老人家看到,信仰天主教和沒有宗教有什麼不同。
我們安老院的老人家,很多都沒有家人,沒有親人。有些人想要領洗,但我們鼓勵他們需要時間,然後為他們講道理,也教導他們念玫瑰經。我們並沒有規定,但他們個個都會主動進聖堂、參與彌撒、聽道理、辦告解……,人家去他也去。
江:老人家就是有那個心想要認識天主,那是很純樸的信仰。例如今天一早,他們就在祭台前祈禱說:天主啊,給我們好天氣,我們要去看花博。這樣一顆純樸的心,真的很感動人。
趙:請大家做結論。
黃:教會在做社會服務,是跟著社會的脈絡在走。50年前,台灣教育還不普及,所以辦了幼稚園。現在我們也是要看到社會的需要,現在做社會福利工作,比以前方便多了,有政府的社會福利政策,我們真的更可以放膽去做。
江:很高興認識大家,我們回去後,在安老工作上會更熱心,天主祝福你們!
成為別人的近人
謝:在人口老化的同時,提醒我們每一位教友都有責任成為別人的近人,讓別人從我們身上看到,什麼才是真正的天主教徒。其實你我都做得到,我們不能等待,因為沒多久,我們自己也是老人。
王:我認為高齡化社會,是天主對於人類的召叫。歷史上從來沒有這麼大批老人同時存在這世上,所以我覺得它是一個召叫。問題是,天主教會怎麼樣回應?
我甚至覺得老人問題教會比社會更急迫。但是在社會上做,可以發揮得更多,在教會,反而限制更多,要看老闆同不同意,還要說服……。所以,是教會該深切反省的時刻了。
張:主教團既然把關懷長者列為八大方針之一,各個教區就應該好好的、認真的去做。期許台北總教區今後更重視老人關懷這件事,有些堂區已經開始在做,教區千萬不能落後,期許教區在未來幾年能夠做好推動的工作。
趙:謝謝大家。老人問題是大家都要面對、都在朝著走的一個方向,而在剛剛一片慘澹氣氛裡,我一直相信:「其實,不是沒有辦法,可能是沒有想法;不是沒有出路,可能是沒有思路。」大家都那麼有智慧、有見解,怎麼樣把出路找出來,把思路講出來,是我們要共同面對的課題。
看到這麼多人同時在這裡老化,相信這也是個時代的徵兆,而這不也是梵二要我們多多解讀的時代徵兆嗎?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