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慕特
女兒剛上國小一年級，第一次參加校慶運動會。我和內人帶著小犬，興奮地一同前往。
不免俗的，作父親的總要準備一台攝影機來捕捉珍貴鏡頭。我屏住呼吸，隔著百公尺遠，拉長了伸縮特寫，期盼能在人群中，攝獵到女兒與全校師生一同唱國歌的壯盛畫面。
沒想到，特寫中的好幾位老師卻緊閉雙唇，大多數的小朋友，也多緊皺眉頭，沒有跟唱。輕快、響亮的伴奏音樂，孤伶伶的在大喇叭中嘶吼著，只看到女兒一人，搖頭晃腦的獨自張開大口，高聲歡唱。
這種理應可以一起歡唱卻鬧彆扭的尷尬場面，在台灣可算是一種特有的奇觀。許多政府首長，更是毫不掩飾的帶頭示範。只是，如此莫名的景況居然扎根到了小學，的確讓我感到悲傷與惆悵。
在我看來，至少那時那景，除了我女兒之外，其他的大多數人似乎都不太快樂。但是，為什麼當他們在鬧彆扭之後，又在麥克風中微笑大喊著：「今天是值得歡慶與紀念的一日！」真是諷刺！
我不禁疑問，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不喜歡與大夥一同齊聲高歌了？但Youtube上面，卻流傳著好幾則陌生人突然一起大合唱的感動畫面，點播率之高，令人咋舌。
姑且不論那些畫面是否造假，但是能與不相識的人一同齊心唱歌，那種無以言喻的喜悅與一體認同感，的確是能夠撼動並感觸心靈的神祕力量。
看小朋友唱歌的喜悅是最直接的例子。他們才不管歌詞內容是對或錯，只要旋律一來，發現周遭有會唱的人一起唱，就會莫名的越唱越大聲，越唱越開心。縱使旁邊的大人覺得有些歌詞，不適合小朋友傳唱。但文字為他們其實是沒有意義的。
在單純的旋律中，小朋友能感受到旋律的諸多意境。他們聽得出來哪首歌是喜悅的，哪首歌是抒情的，哪首歌是悲傷的。他們隨心所欲的跟著旋律舞動，就只是單純的享受歡愉。或許，這就是聖經上說小孩子比較容易進天國的原因之一吧？成年人的心思太過複雜，連唱歌這回兒事，都要與意識型態掛勾才行。
台灣的鄉村，尤其是原住民部落，很多地方都有一曲20元的投幣式卡拉OK。家庭式的歡唱客廳，亦多有所見。都市中，更到處可見設備高檔的KTV。可見台灣人的真性情，並非不愛唱歌。許多生意人甚至是在觥籌交錯的歡唱中，簽下了百萬合約。誰管他唱的歌詞是什麼，就是唱歌嘛！大夥兒聚在一起，不熟的也變熟了。我們都是好哥兒們、好朋友，防備與計較之心少了，情誼自然熱絡了起來。
許多平地人到了原住民部落，圍著火光，唱著不知所以然的旋律，從此難以自拔的就愛上了這種氣氛。音樂能釋放人際關係間的緊張與執拗，的確是不爭的事實。看看電視上的歌唱大賽節目，繫緊了多少台灣人冷漠的心，彷彿重回了金龍少棒隊的黑白電視機時代。
今年的聖誕節，第一次在嘉義度過。意外的是，子夜彌撒歌曲居然與新莊堂一樣。小女兒大聲開心的唱著彌撒曲，讓坐在前排位子上的嘉義教友，驚豔不已。小女兒事後開心的說，以後主日天如果不回新莊，都要來這裡參加彌撒、主日學。音樂，讓她找到了認同與家的感覺。
還記得1997年，在法國參加世界青年日的時候，我才20多歲。與全世界不同國家、語言的青年人一同參加彌撒。雖然語言不同，但曲調相同的聖歌一來，大家都一起合唱。那時我真的感覺到在主內同是一家人的感動。
這讓我想到，該如何推展新的學校福傳工作。或許，不是講什麼偉大的道理，或準備什麼高深的課程，而就只是唱歌吧。
這個年頭，在教會學校推展生命教育或福傳工作，其實是很難獲得成就感的。為了配合教育部的評鑑或要求，許多學校的宗輔工作都變了形或縮了水。
客觀環境很是艱難。如果不幸又碰到辦校單位不夠堅持，俗化了的教會學校將淪為與一般私校無異，辦學特色盡失無遺。十字架與聖母態像將只是校內的裝飾擺設而已。神父或修女只在少數場合出現，平時若要提及學校的教會背景或共同祝禱、祈福，似乎總有那麼點彆扭。這真是一個匪夷所思，又不得不讓人警醒的現象。
其實，這些年，教育部的評鑑又開始強調「私校的辦學特色與辦學理念」。尤其是他們多少發現了，這麼多年來生命教育相關課程在公立學校中的虛有其表。一些教會學校礙於人事經費，對專任生命教育師資或宗輔行政人員的聘用，也就因陋就簡。許多教會學校的董事會還在苦撐著，也因為苦撐著，所以也就難以有所突破或創新。說穿了，就是沒錢。
時勢所趨，也正好利用現在大家對國民教育中心信仰失落的徬徨之時，再次提昇教會學校辦學的信仰背景與理念堅持，應當是很實際的生存之道。許多公立學校早已如此做了，他們學會了教會學校辦學理念的特色，再把信仰背景俗化為所謂的生命教育，的確吸引了許多學生就讀。過去教會學校的明星光環，很多已經讓渡給原本只是名不見經傳的二流公立或財團興辦的私立學校。
教會學校的宗輔與教學工作，的確需要因著時代的變化而有所轉型與再精緻化。各校董事會是否能察覺到這些轉變，並堅定的在人員聘用上，繼續給予經費支持，而非一昧期盼教育部的補助，的確考驗著教會與辦學單位的高層決心。
困難是很多的，但是從事生命教育與宗輔福傳工作的心，卻不應當就此停留在抱怨中。至少，唱歌不用花錢吧？學學我們原住民吧！生活很辛苦，挑戰很艱難，即使我們沒有錢，但也是要大聲歌唱。唱出我們的希望、唱出我們的惆悵與嚮往。讓所遭遇的一切都在聖樂的旋律中，呈現出我們基督信仰的信德、望德與愛德。
有時候，分析問題太過投入，也只是庸人自擾之吧。這是我在新校園的開始計畫，沒什麼驚天動地，不花一毛錢，只是花了點時間，讓大家一起喜歡上唱聖歌，一起讚美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