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常令我驚喜的生命（十二）　范賦理神父口述／古偉業筆錄整理

外籍勞工牧靈

　　當我還在台中瑪利諾會館休養期間，我的長上，安德森神父（Kurt Anderson）詢問我是否可以代表台灣去香港參加瑪利諾會亞洲移民勞工牧靈會議（Maryknoll Asian Migrant Ministry Meeting）。起初我不太願意，因為我已經答應吳世明神父每個主日替他做三台彌撒，我也不熟悉移民勞工的問題，但是長上說實在派不出別人，而且還建議我做完主日彌撒後，就開車南下，在高雄機場停車，搭機赴港，開完會就回來，應該可以來得及做下一週的主日彌撒。我只好勉強答應，我想如果在香港開完會以後，可以有多一點自由支配的時間那就更好。我記得這個會議有來自日本的 Jim Mylet 神父，Regis Ging神父，和香港本地的Tom Danaher神父。

　　開會的目的是討論各個國家和地區的移民勞工面臨的問題。我們如何整合瑪利諾會的資源，因應亞洲各地大量移民勞工在靈性及生活上的需要，以便提供適切的服務。我們雖然處在不同地區，但是可以彼此支援，不必各自為政。這次會議的結論就是回去所在地做好評估移民勞工的問題。那些已經做了，那些還待改善，還有那些牧靈工作需要透過幾個堂區開始規劃，很快地我就進入狀況。

　　台灣大約有30萬外勞，他們來自泰國，菲律賓，越南，印尼和中國大陸。來自菲律賓的外勞大部分是天主教徒，其中在台中教區大約有六千。有一位由菲律賓主教派來這裡專事菲勞的神父Tony Salvania ，台中教區王愈榮主教建議他用南台中聖母無染原罪堂做主日上午11時及下午1時的菲語（Tagalog）彌撒。他常到我們瑪利諾會館來坐坐或休息。東尼神父和8到9位菲勞住在一間租來的房間，這原是在火車站後巷裡一棟破舊的旅館。我去看了一下，覺得實在太擠了，我就建議他去找大一點的地方。後來他找到一處較大的公寓，一共有四層，樓下是一間小型工廠，樓上三層可以作為菲勞的活動中心，月租$1800美金，由教區，瑪利諾會及Tony 神父的朋友們共同分擔。如果菲勞有被欺壓情形，他們可以來中心暫時停留，等待法院判決，或是找尋新工作，或是準備回菲律賓，教堂和中心就成了他們的家。
 
　　1997年台灣已經有多達十萬名菲律賓勞工，很多都是天主教徒，台灣各地的天主教堂為了牧靈的需要，開始有英文彌撒。瑪利諾會並非最早開始這項使徒工作，新竹教區很早就注意到，並且成立希望勞工中心（Hope worker center），由高隆邦（Columban）神父和修女們來服務菲籍勞工。台北市中山北路三段的多福堂也成立了另外一個中心。每個主日天，教堂附近就成了菲籍勞工聚集的地方，在南台灣高雄耶穌會也成立了海員中心（Seaman Center）。因應越來越多的外籍包括越南，泰國，馬來西亞，印尼和其他地區來的勞工，服務中心也在台灣各地像雨後春筍般的出現。  
　　有些雇主及仲介公司刻意剝削或非法留置傭工造成侵犯人權的事時有所聞。在台中市聖保祿堂，越南籍瑪利諾會士阮雄強神父（Cuong Nguyen）就曾經協同一位教友攜帶食物去探望五位被仲介留置數天的越籍女傭。後來阮神父調到桃園縣八德鄉高隆邦堂，他也會同越籍本堂神父勇敢地協助在他教堂躲避雇主指控的勞工，也出面幫助受到虐待的越南新娘。這樣的牧靈工作常遇到困難，甚至相當危險，因為台灣黑道深深介入外勞仲介公司。幸虧從事外籍勞工牧靈工作的神父和當地的警察局關係良好，而且也得到堂區教友們的支持，因此他們都還好，沒有因受威脅而裹足不前。

　　一位菲律賓籍陳智仁神父 （Joyalito F. Tajonera），他還在做修生時曾經參加瑪利諾會海外訓練計劃。他發現台中潭子加工出口區有成千上萬的女工，因此當他在2002年被祝聖為神父以後，他就向長上批准前來潭子設立牧靈中心。有一位菲律賓教友在那裡開了一間飯店，她就邀請神父使用她的飯店舉行主日和大瞻禮日彌撒。這位神父又在加工出口區的對面租了一間五層的公寓做為潭子菲律賓牧靈中心。後來人數增多，飯店不敷使用，他又去租了附近小學的禮堂來做主日彌撒。最近他租下ㄧ間有四層樓的小型百貨公司，將內部重新裝修，把所有的移民勞工的牧靈工作全部遷入現址。當2016年租約到期，他又找到一家戲院，簽了十年的租約，將戲院改裝成教堂。

　　這些外勞大半都是由仲介公司引進，來做本地勞工不願意做的粗重，幫傭工作。他們的薪資大約是本地勞工的三分之一，其中又被仲介公司抽掉三分之一做為佣金，他們還得付保險，註冊等雜費，每月所得不多，需要寄回家鄕供養親人。這是開發中國家的經濟狀況，資金缺乏，環境很難改善，他們離鄉背景實為情勢所迫。移民勞工的問題是亞洲鄰近國家近年才有的現象，當一個國家富裕起來就會吸引鄰國勞工遷入，以賺取工資來供應家鄉的需要，改善家人的生活。勞工離鄉背井，文化差異，常有可能受仲介剝削，受顧主欺凌，因此移民勞工的問題就成了整個社會問題。我們瞭解到團結就是力量，於是開始參與全國性的示威，抗議低工資，特別是受虐女工，仲介公司非法扣押外勞護照，遲延薪資，強迫增加工時，危險工作環境，騷擾脅迫雇工等等，政府必須出面解決的問題。經過多年的抗爭，我們看到許多方面的改善，瑪利諾會也時常召開區域性的會議，舉辦工作坊，來協助各地移民勞工牧靈工作，這些地區除了台灣還包括日本，南韓，香港，菲律賓。

　　1999年1月5～11日瑪利諾會對移工的牧靈在泰國曼谷召開大會。印象深刻的是有機會去參訪一些地方，譬如：愛滋病患者接待中心，緬甸難民接待中心，還有就是過期移工滯留中心。我們也去看了一座佛教的寺院，接待來自緬甸的男性難民。在這些機構中，都有瑪利諾會會士及平信徒志工參與服務。1月18日我們到曼谷和50多位會士一起參加為期6天的退省，地點是在慈幼會的華英中學。從住處走到海邊只要10分鐘，我幾乎每天都去海邊游泳，非常愉快，可惜美中不足，有一天給水母螯到。隔年1月瑪利諾南亞傳教年會又在同一地點舉行，其中還包括5天的退省。至於瑪利諾會亞洲移工牧靈年會就改在菲律賓的達霧舉行，那裡有我們的會館，時間是2月23～28，每一區域國家都有代表來參加。

　　我因為不會菲語Tagalog，而且聽力愈來愈差，因此對於移工的牧靈工作逐漸轉移到研究和溝通部分，較少直接參與服務。在移工避難所裡，常看到有些被雇主虐待的外勞。每一個月在牧靈神學反省的會議上，常聽到會士們講述外勞受欺壓，和外籍新娘受夫家虐待的事。每次主日彌撒，看到成百的菲勞在教堂内虔誠地祈禱，我的心深深被他們的善良，溫和及熱切感動，孤寂的眼神和對家鄕的懷念都刻劃在他們的臉上。許多外勞的情況真是很可憐，我遇到一位林姓婦人，她是4個孩子的母親，照顧一位老病人，每個月只有一天的假，她的合約3年，長時間孤獨的服事老病人，以換取8仠台幣的月薪。外勞來台工作都懷著賺大錢的希望，但是來了以後才暸解犧牲三年的歲月，只能換回微薄的收入。在每日彌撒中，都為那些我記得的名字和熟悉的面孔祈禱，他們的問題太複雜，我無法實際上為他們解決，只有把他們託付給天主。

　　在每天的祈禱中我放下自己的心思意念，渴望以天主的旨意來引領，我深信慈悲的天主一定可以轉化雇主的欺詐貪婪成為憐憫和同情，幫助這些無助的人。我負責研究和溝通，尤其是對於政府在移工上的政策，希望能夠符合社會正義。這是既繁瑣又沒有掌聲的工作，特別需要用祈禱來支持這樣的事工。保持身心靈健康也很重要，每天運動1小時，我將游泳變成讓天主臨在的祈禱。盡量以輕鬆幽默的心情來看待事物，開開玩笑，自我解嘲，讓心神愉悅。我稱這樣的生活態度為「全方位的靈修」，所有事情其實都是相互關聯，互相効力，對於健全的身心而言，沒有那一件事是比別件更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