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抱朴
格林多人前書第十五章,聖保祿寫到耶穌在復活後,依次顯現給許多人:刻法、那十二位、五百多位弟兄、雅各伯、眾宗徒,「最後,也顯現了給我這個像流產兒的人」(第8節)。
流產兒這個用詞,我一直覺得奇怪:聖保祿怎麼會稱自己是「像流產兒的人」?他該是猶太教的「流產兒」吧?怎麼會對著格林多教會自稱是「流產兒」?我想,這可能是遣詞用句的問題吧!聖保祿怎麼說也不是基督信仰的流產兒。
這一整年中,新竹教區為慶祝教區成立五十週年,教區全體,從主教一直到許許多多的教友,都投入了準備工作。其中一件是作整個教區信徒的抽樣調查,這工作從開始到目前為止,大約已經進行了一年之久。目前的資料已完成初步分析,雖然只是初步分析,但已經有些發現值得關注。特別是,桃竹苗地帶的人口結構近於整個台灣地區的人口結構,因此研究的發現應該值得其他教區參考。
這些發現當中,有一點是最令人憂心的,即教會有許多信仰上的流產兒,但不是聖保祿所說的流產兒,而是真正的流出教會之外的人。
教會信仰的流產兒不僅見於七○年代前領洗的教友當中,這個我們都很熟悉,也早已不以為怪;在最近廿年來領洗的教友當中,也發現流產兒的比例相當高。之前十年領洗的教友在信仰上流產的比例反而要低的多,也就是說,很可能有一個新的流產現象在公元二千年前後五年間發生;幸好,這個現象似乎在五年前停了下來,但隨之而來的是,最近五年內新領洗的教友,卻發展出低度參與但很重視信仰的「信仰個人化」趨勢。
不管是教友成為信仰上的流產兒,或者是教友發展出信仰個人化的趨勢,這都是一個必須迅速、有效地面對的現象。
用更簡明的話說,這其實是兩個問題:一、為甚麼高比例的教友在領洗後,逐漸離開?二、為甚麼教友在領洗後會逐漸疏離教會、而過自己的信仰生活?我們可以大膽預測,若信仰的個人化持續發展下去,最終很可能也會成為信仰上的流產兒。
在進一步的分析後發現,教友生活各個幅度指數的高低、和教友生活中的信仰元素多寡有絕大的關連,意即:一個教友如果周遭有足夠的信仰分享者,有足夠的堂區關連,教友所有的信仰指數就會提升;反之,教友的信仰指數就會降低。
問題相當清楚:這25年來領洗的教友,在信仰上缺乏相互提攜的同道朋友,與神父、修女…之間的連繫也較為淡薄,而至信仰逐漸被稀釋,乃至凋零而去;相反的,前此十年的教友,則在信仰上有較多共同分享信仰的其他教友,有較多關係密切的神父、修女…,因此信仰的維繫就相對顯得穩固妥當。
這些現象不是個別的,而是相當普遍,否則不會形成不同階段的「比例」。如此,這就不是因為某些個人的特性使然,而是教會整體的特質使然。
用另一個比喻來說。教會整體好比是一個容器,而每個容器的容量都有限。一個杯子倒入兩杯水,必然有一杯水會流出。同樣的,教會或者任何社群、團體也都有一定的容量,新教友的數目超過了容量,就必然會有一定數目的教友逐漸離去。
看起來,新竹教區的容量已到了一定限度,必須得要加緊擴充容量,否則即便有新領洗者,也難以在信仰生活上持續下去。但是否這只是新竹教區單獨的情況?按我們從各方所得到的資訊來看,新竹教區可能還是一個相對不錯的教區,至少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教區。類似的情況,應該也可在其他教區中發現。
其實這樣的現象在教會內早已有人提過。記得有神父曾經反省道:如果新教友的慕道過程不是在信友團體中進行,則這樣的教友在領洗後,信仰生活經常難以持續。如此,一位新領洗者產生,經常也意味著一位將來的流產兒的產生。
許多人以為,一個教友的養成是在信仰的「觀念」上逐漸成熟;另一個相關說法是,教友成熟的要件是教友有個人的信仰經驗。這兩種說法都對極了,但是一個最重要的幅度在這樣的說法當中被嚴重忽略掉:缺乏讓這些事發生並持續發展的載體,則禍在不遠。
教會的「容量」不足的問題,或者是教友信仰個人化的問題,都攸關此事。
如果慕道友真正在團體中接受培育,則一旦成為新教友,就像教會長出新的肢體一樣,不僅個人成長,整體的容量也同時擴充;但反過來說,如果新教友的產生意味著教會的負擔又加重了一些,則就會是全然相反的事。
換句話說,一位新領洗者產生,可以意味著教會多了一位要被服務的對象;也可以意味著教會多了一個參與服事的人。前者就會有容量有限的問題,後者則是個人成長和教會容量擴充同時產生。
新教友如此,原來的教友何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