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言
可奇之母，為我等祈
可奇之母是全球聖心學校聖堂共有的聖像，粉紅白嫩充滿少女夢幻與希望的色彩。畫像中的聖母一身粉紅，頭肩披上白巾，右手持紡錘，左手以靜制動，搭著右手，一起安放於高踩腳凳的右膝腿上，長裙優美的線條垂散到左腳下。
聖母背門端坐，門外是一片迤邐遠去的綠野低丘，藍天正泛粉紅曙光，是大前年（2003年）的十月廿日清晨五點廿分窗外曾見過的曉雲。聖母右側地上放置一百合花瓶，象徵童貞受孕的奧蹟。左側立一紡線高架，有根細線牽到聖母手中的紡錘，一看便知聖母摸黑起來，已工作一段時間。再看聖母左腳前有一籐籃，籃蓋上覆置一本翻開的書本，說明了聖母已讀過經書。此時，正頭微垂、眼半閤地沈浸於默禱中，神態貞靜優雅。
聖母默禱什麼？想必是整幅畫、整個人的核心──長披下的雙乳和雙手合圍的凸腹，聖母正如約櫃，腹中正孕育著胎息搏動仍未成形的生命，是全人類的希望。
訪親之母，為我等祈
前年夏天，聖地朝聖。一進猶大山區匝加利亞和依撒伯爾的家，便見庭院一長溜刻有各國文字聖母經的高牆前，豎立著聖母瑪利亞和表姐依撒伯爾的態像，這對表姐妹一大肚一小腹地對談，互吐彼此奧秘的心曲。那首美麗而永恆的讚主頌，正是聖母情不自禁向表姐問候道喜所回覆的詠唱：
「我的靈魂頌揚上主，我的心神歡躍於天主，我的救主。因為祂垂顧了祂婢女的卑微，今後萬世萬代都要稱我有福。因全能者在我身上行了大事，祂的名字是聖的。祂的仁慈世世代代於無窮世，賜與敬畏祂的人。祂伸出了手臂施展大能，驅散那些心高氣傲的人。祂從高座上推下權勢者，卻舉揚了卑微貧困的人。祂曾使饑餓者飽饗美物，反使那富有者空手而去。祂曾回憶起自己的仁慈，扶助了祂的僕人以色列，正如祂向我們的祖先所說過的恩許，施恩於亞巴郎和他的子孫，直到永遠。」（路一46~55）
十五、六歲的瑪利亞詠唱出由上智來的啟示，直指人間相對性全瓦解、消弭於上主的大愛和大智中，深具老子道德經的睿智：「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是謂微明。」（老子卅六章）「天之道，其猶張弓與？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補之。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孰能有餘以奉天下？唯有道者。」（老子七十七章）
如此看來、想來，人何德何能，可妄想擁權自重？原來天下萬國一切榮耀，永歸於主。瑪利亞凡事默存在心，反覆思索，正是老子「是以聖人為而不恃，功成而不處，其不欲見賢」的謙遜隱微無言。
痛苦之母，為我等祈
曾在西班牙馬德里柏拉多美術館一大廳中的巨幅畫前慟哭一場。從十字架卸下，平躺石棺亮處，聖體潔白如玉，以工筆精細畫出肌理紋路，聖容安詳純淨。四周圍繞人形模糊的一群門徒、婦女，聖母夾雜其間，全隱在暗處，筆觸粗澀草率，只見頭有光圈的聖母雙眸幽怨望天，下眼白格外哀淒，奪人眼淚，勾出心痛。
當天正值農曆年初三，大妹過世一周年，從來聖母向人示現的聖容，總是純潔、安寧、無憂、無縐，乍看此畫不明白如此粗率畫筆也能入主國家美術館，殊不知愈看愈有味，精粗對比、光暗對比，正是超凡對比，更見聖俗對比。尤其聖母的眼神幽人之怨，悲人之痛。啊！痛苦之母，為我等祈。
天國之后，為我等祈
厄弗所近郊山上，有一小石屋，傳聞是聖母晚年接受若望門徒安養之地，是土耳其旅遊必去的聖地，一團人抱觀光心態，我則以朝聖之心隨隊魚貫而入。門口有一修女哼著聖母聖歌，十坪不到的斗室有股寧靜的氛圍，趨前有一簡陋祭台，上置東正教式黑衣聖母安息白衣耶穌懷中，死亡復活藉母黑子白顯示給眾人，與腦海中伯多祿大殿米蓋朗基羅石雕的聖母慟子像，兩相對比，乍見之下，心靈大震大慟。聖母不是一味的年輕光滑，也有悲苦、滄桑、老死之時，這是領洗以來從不曾想到、看到的。
那樸實的單間石屋，外有古木參天，一片樹林，風吹蟬鳴，格外寧靜，靜到回教婦女抱子攜女也靜靜朝參，無人喧嘩，只聞蟬鳴嘶──嘶──。比起耶路撒冷城德國修會建的聖母安眠大殿下聖母靜臥的冰冷石像，似乎濱地中海的厄弗所山上小石屋，更有聖母的靈氣氤氳著。方濟會的林思川神父不認為聖母會去那麼遙遠，何況聖教會迄今仍未欽定該處為聖母朝聖地。我想，耶穌在十字架上託愛徒若望照顧聖母，若望既去過厄弗所，在當時教難重重威迫下，聖母豈不會隨若望遠走他鄉，終老寧靜的山林間？
無論如何，天上聖母已不受時空限制，來去自如。她曾在法國露德顯現芳蹤，葡萄牙法蒂瑪也示現過聖跡，更曾向成千上萬人作私密性的會晤。還有可能就在今日的你我心中、夢中、神視中，展現她一彎新月般的微笑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