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組策畫
前言
在社會變遷、人口流動及其他社會因素的衝擊下,堂區與社區的關係逐漸淡化,堂區教友成為社區的極少數族群,甚至堂區信友不再居住在教堂附近。教堂已不再是人們生活依附的重心,教會好像也看不清社會大眾的需求,很難觸及社區人們的生活與心靈的需要;相對地,社區居民也缺乏機會或管道來認識教會,品嚐福音的滋味。
面對這樣的景況,教會應如何幫助信友活化基督徒的生命、孕育出有福傳能力的堂區、將基督的福音精神深植於所處的社區中,使天主教會在這遽變的世代中,仍能不斷更新,成為一個有活力、能與現代社群對話的福傳教會?
本刊特別邀集幾位苦心研究「厝邊頭尾一家親」這門功夫的神長與教友,為大家調配了獨特的「福傳運功散」,相信讀者諸君服用後,定能相映於2001年「新世紀新福傳」大會,決議案由第六款:
「『社區』是人類生活除了家庭以外的基本單位。近年來各類型的『社區工作』……都以現存的行政區域或人文聚落為規劃與推動單位。教會在台灣的傳教工作,也曾經伴隨社區民眾的需要,提供各項慈善福利服務。如今福傳工作更應善用『社區化』的概念、方法與資源,讓教會在缺乏社區意識的地方成為社區服務中心,在已經成熟的社區中成為社區的一份子,在社區中起福傳酵母的作用……」
參與貴賓:(按姓氏筆劃排列)
汪文麟神父(新竹縣湖口鄉聖母升天堂 本堂主任)
黃清富神父(臺灣總修院 副院長)
潘春旭先生(基督服務團北部分團長)
賴効忠神父(台南安平聖樂倫堂 本堂主任)
主持人:
趙榮珠女士(台灣牧靈研習中心主任、《見證月刊》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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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榮珠(以下簡稱趙):各地堂區如何結合社區資源,透過服務社區居民的工作,與社區結合,做良好的互動,藉以使福音精神臨現,實在是今日本地教會的當務之急,因此想請教諸位的高見!
潘春旭(以下簡稱潘):今天我們談教會如何走出堂區,進入社區,首先得先釐清教會為何需要走入社區?梵二文獻《教會獻章》說:「基督為萬民之光,本屆神聖大公會議,……切願向萬民宣布福音,使教會面目上反映的基督之光,照耀到每一個人」(LG No.1),這段文字直說了要去傳福音。我們回顧1960年代,教會是透過辦學校、醫療院所並結合美援物資,使福傳工作做得轟轟烈烈;今天我們還是面對同樣的問題:思考該如何走出堂區做福傳工作。而且這需要更為迫切,因為現在教友人數越來越少,這就是為何要走入社區的主因。
來參加座談會前,我曾訪談投入規劃木柵復活堂社區服務工作最深入的劉湘齡姊妹,並親自參與瞭解這些工作的現況。我們堂區有「文康小站」,每週二、四、五有固定課程,像是卡拉OK、舞蹈、瑜珈及健康飲食等,有許多社區居民來報名參加,做得相當不錯。我現在舉堂區文康小站來做進一步的說明:
第一、它有市場的需求,提供了符合社區需要的東西。我去拜訪時正是卡拉OK課,發現廿、卅位的成員中很多是社區的媽媽,年紀並不太大,約五、六十歲左右,有許多是剛退休的老師或公職人員。他們唱得很開心,顯示這活動符合了市場需求。或許有人會說唱卡拉OK和福傳有什麼關係?可不要忘了能有足夠的誘因讓外教人進來,是很重要的一步。
第二、我在其中看到「槓桿原理」:天主教會的堂區一般很少能自籌足夠的資源,去推動社區工作,而文康小站卻懂得善用政府資源,他們寫企畫案,得到社會局的補助。他們沒有動用到堂區任何經費,卻能將社區工作做得很出色,如同槓桿原理,用一點小小的力氣,成就一件大事。
第三、催化員很重要,社區工作需要更多的教友參與陪伴。每個星期將近五、六十位社區居民進出小站,但參與的教友非常少,眼看這些非教友不時在教堂進進出出,卻沒有自己的教友去陪伴他們,見證我們的信仰。沒有人扮演催化員的角色,實在非常可惜。
從堂區的對外工作經驗,對於走入社區這議題,歸納出三點心得:首先,做社區工作的必須是一個成熟的堂區,能自養、自主、自立,有足夠的經濟能力,有人有資源才行。其次,在跨入社區前,動機要很清楚,信心要很堅定;堂區要進入社區是長期的工作,不是一年半載就可以看到成果,要有持續力。最後,要有計畫有方法,清楚堂區有哪些資源?可以向政府申請何種補助?以及這個社區需要什麼?堂區能提供什麼?根據這些擬定出具體的行動方案,當然這方案不會一開始就很完美,而是在推行的過程中邊做邊修改。
趙:潘弟兄從堂區經驗的分享告訴我們,不需要做得很大,像「小站」的方式也是一般堂區可以做到的。同時教友自身也要有參與感,陪伴那些來到教堂的人。請汪神父發言。
汪文麟(以下簡稱汪):我介紹一下我的堂區,我們有天主教文物館,文藝展覽館,瑪納風味餐廳,露營區,有機生菜園區,以及四、五條步道。每年文建會撥給教堂一百五十萬的營運費,另外有一位替代役男,和由勞委會支出的十八位公共服務擴大就業計畫之就業者,在餐廳工作、接電話、導覽介紹或幫忙種菜等。堂區提供了就業機會,可以幫助一些失業的教友。至於如何和社區有效地接觸,除了透過活動外,我們的文物館等也提供不少機會。
說到資源的運用,特別是向政府申請款項時,要注意必須以人民團體的名義才可行。教堂隸屬財團法人,若用教堂的名義向政府申請經費是絕對行不通的,所以我們成立一個「協進會」─新竹縣文史協會,成員是各個鄉裡退休的校長、主任,以及縣府裡的官員。如此一來,我們協會想承接的案子或所寫的計畫能通過的機率比較大。
我們以協會名義向文化局申請、發行的《鄉親報》,因為邀請了郵局經理加入會員,所以能搭郵務士投遞郵件的便車,故不需郵費而能使刊物遍及全湖口鄉。印刷費則向文化局申請,由替代役男擔任編輯工作。我們有效利用政府與民間的資源,使得該刊物能每三、四個月便發行一次,至今已是第七、八期了。內容上會介紹教堂、對於社區營造的一些理想、和神父的話等等,這樣教會的理念就會傳出去了。
我曾擔任「社區健康營造中心」的召集人,把健康的議題也納入社區,並向政府申請了不少補助。「協會」如同三角形的中心,位於堂區,鄉公所、縣政府,以及中央政府這三點間打轉,不管是透過地方或中央都是申請經費的對象。所以我們的計畫不少,能承接的活動也很多,這讓人覺得教會其實是蠻開放的。我們的餐廳從早上七點一直營業到晚上十點,十點之後還可以喝茶聊天,如果神父去了還會放電影給大家看,「蚊子電影院」儼然形成。另外我們那條街的居民目前可無限上網,主機設在教堂,費用由文建會支付,電則經由鄉長同意接到鄉公所,節省不少經費。這些都是經過七年努力得來的一些小小成果,我們還在繼續努力要做到更好。
我在每年年底前就會做出下年度的活動企劃案,並向文建會申請預算。先送案審核,待舉辦活動後再向文化局核銷活動經費,所以老街的教堂經費和人力都不缺,缺的是介紹教會的資料、手冊或單張。我們的教堂本身就是文物館,觀光局在這設立一個據點並派志工協助,志工幫我們發放傳單資料,這也是運用政府資源、透過教堂走向社區的例子。如此一來,大家覺得教會幫地方做了不少事。
我們教堂的合唱團教友不多,但來參加的社區媽媽卻有八、九十位,她們很高興地學唱聖歌,還主動做了制服,所以現在不論是堂慶、聖誕節……,社區居民都會踴躍參加。上次堂慶遊行時,隊伍綿延兩三公里,不知情者還以為:「哇!天主教的勢力好大喔!」其實教友不到一百人,其他全是社區居民,龍隊花鼓隊全出籠。有時我辦避靜,非教友也會來參加,目前有廿幾位在聽道理,這就是大家不怕來教堂後,就開始希望能得到一些東西,於是我們便開始給。所以,前期做社區營造如同翻土撒種,或許只稱得上是翻土,我們把土翻好,種子一撒下去,就會發芽。
趙:聽了汪神父的分享,使人興起願意效法的念頭。請賴神父分享。
賴効忠(以下簡稱賴):堂區與社區的結合本來就是教會的當然議題之一,社會是教會的工作平台,自然社區就是堂區的工作平台。回顧台灣教會的歷史,隨著社會的變化,教會也在變化,早期教會在台灣社會中扮演的是領導的重要角色,也是啟發性的角色,但隨著社會的發展,或許教會沒有意識到自己該隨著社會的腳步繼續向前走。
許多堂區在面對周邊社區的發展時,出現停滯不前甚至是落後的情形,久而久之也就不敢往前追了。比如說,像台南教區在早期,是由隨著政府來台的遣使會會士來到教區發展,建立了七個堂區。他們服務的對象,是和他們一起從大陸移民過來的外省族群,當時那些外省族群真的需要教會物資上的援助,再加上文化上的認同,使他們易於接受西方文明和宗教信仰。
隨著時代變遷,眷村逐漸老化、改建、人口外移,堂區在眷村裡仍守著那個地理區塊,但是心靈的區塊卻沒有成長,堂區的經營型態仍然是保留廿、卅年前老舊的眷村模式。堂區什麼時候會驚醒?就是眷村一下子被拆掉的時候,取而代之的是櫛比鱗次的大樓所形成的集合式社區,一下子住進去幾百戶互不相識的人家,我們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和他們合作,仍然用過去的方法。這是一個客觀的困難,這困難不是來自教會的本質,而是來自於教會在台灣社會整體發展時,她的專注重點不夠全面性,把所有的重點發展全投注於社福工作,真正應接觸到社區日常生活的重要人力都被抽離出去,留下老弱殘兵,不足以應付這樣廣大的社區區塊需求,這是我們必須客觀認識到的。
要建設一個現代化堂區,必須很快去發覺堂區在過去的歷史,及所扮演的角色,並且要很快地覺察到聖堂周邊的現狀如何,未來發展的趨勢又是如何?如果我們無法掌握這些人口結構、地理環境、商業教育、以及政府機關發展的情況,我們就無法認識別人,也無法讓別人認識我們。
如何自我瞭解?首先,要使整個教會都意識到有這樣的需求,設立這樣的訓練、培育的模式與系統,廣泛的訓練堂區神父與第一線的傳教員,讓他們了解有這樣的需求,教他們實踐的技巧。怎麼去認知?必須要實際涉入市政的策劃,譬如現在市政府都會辦社區規劃師的培訓班。社區規劃師就是政府在社區的觀察點或媒介,他們經過訓練,以一些專業知識可以了解到社區的實況,把這些實況回報給政府當作未來施政參考,角色非常重要。這個社區規劃師的培訓為本堂神父來說是很重要的經驗。在了解堂區後,為堂區定位。當然每個堂區會因為所在地的不同而有不同的定位方向,要找出自己的方式。如果堂區位在學區,那應主打為學校傳福音,而不必花太多時間研究老人的服事。重點是每一個堂區一定要找出自己在社區中能發揮的特色是什麼,這樣人家才會重視我們。
堂區和社區一定要有感情的基礎,先要能和諧相處,才能談合作,最後才能談合一,沒有前置作業是走不進社區的。本堂神父要培養教友和社區和諧相處,不管是文化、宗教、生活方式、語言等都要趨向和諧。我的堂區經驗告訴我,和諧的根本動力就是愛的吸引力,整個牧靈工作要著重在使教友團體成為愛的團體,那麼就像螞蟻追蜜一樣,你擋都擋不住。我們不是孤芳自賞、自己扮家家酒的團體,而是共融分享的團體。所以在社區活動中,要先選擇別人不願意做的去努力付出,好能表達耶穌基督的愛,這樣才能吸引人。
像我的堂區,在台南安平,是老舊社區,老人很多,我們沒有選擇辦瑜珈班、土風舞,我們選擇照顧老人的工作,真的很辛苦,我們挨家挨戶地陪老人聊天,幫忙洗澡,有時也幫忙整理家庭,這會讓很多人感動。當然也參與其他文化傳承的活動,我們有讀書會,堂區也舉辦心靈講座,像自殺問題嚴重時,我們請專家談心靈改革、防治自殺等議題,都是及時性的,可以幫忙社區的整體發展。
我們辦主日學,不只為教友,去年主日學六十幾個孩子全是外教人。我們用「週末健康育樂營」的名義舉辦,於是小孩全來了,他們不排斥教會,我們便能在潛移默化中把福音的價值觀注入小孩心中。我邀請堂區廿、卅位教友和社區的人士共同投入這工作。還有民俗活動,像端午節到了,我們和社區的廟宇一起辦祈福活動,先和他們做朋友。他們說:「神父!你不必跟我們講道理,我們是不會領洗的」,我們不能把領洗當作立即目標,否則他們會覺得自己被利用了。這樣的關係不是靠神父一個人來做,而是需要所有教友和社區居民共同建立良好關係──團體和團體的關係。
安平,號稱台灣文化的起點,在政府的大力支持下,它儼然是台灣一個出名的文化景點,因此很多觀光客來到安平想感染一些古老的文化氣息;像這樣的堂區應如何在如此人潮川流不息的地方,活出自己的特色?因此,我們做了一個小小的文物館,收集了教會的祭衣、祭品、經書等琳琅滿目,主要是讓人在參觀台灣本土文化的同時,也讓他們看到教會的文化,這是福傳的窗口。
藉著與別人聊天的過程,使人驚訝地發現原來對教會有這麼多的不了解,間接提升了台灣本土文化的開放意識,讓民眾了解當今在全世界仍然是文明思想主流的基督文明,這是台灣國際化的一個著力點,幫助很多人成長。我們也做些小小研究工作,包括宗教交談,教會歷史……。
每個堂區都應在自己的個別環境下發現自己的特色,不必和人比較,也不必慚愧,只要活出基督徒愛的精神,自會吸引人。
趙:謝謝賴神父!讓我們看到社區的福傳工作是從關懷「人」開始做起,這為現代社會十分重要。《遠見》曾做一專題〈寂寞是金〉,對台灣各大都會區做調查,發現有104萬人(相當於一個台中市)感到寂寞,於是和排遣寂寞相關的商業活動紛紛興起。這是天主教大有可為的時機,發揮信仰陪伴、關懷人心的作用。現在請黃神父分享他在台灣中部最古老的聖堂─羅厝天主堂的經驗。
黃清富(以下簡稱黃):關於羅厝天主堂的發展,真是我始料未及的。1991年主教派我接管羅厝天主堂,當時只是一間破舊的教堂,在頭一年的整理過程中,陸陸續續發現古文物,又聽到老人家述說這些器物的歷史故事,讓我開始對此有所注意。後來在堂區開會和教友一同決定「六年建堂」計畫:第一年整建耶穌像,第二年建造聖母山,第三年興建14處苦路,第四年蓋鐘樓,接著規劃兩千多坪的聖山。最初只是抱著以六年的時間來整建荒廢教堂的想法,沒有另外的打算,卻正巧適逢教區修士辦活動需要場地,由於教堂的土地面積廣大,又有廢棄的修女院、孤兒院、游泳池,於是便有整建兒童、青少年暑期育樂活動場地的構想,這樣也提供神父們一個休息的去處。
當時教堂四周廟宇林立,一般民眾對教會的認識也混雜著錯謬;不同宗教之間高牆藩籬豎立、難以溝通,傳教工作、宗教交談均十分困難。整建過程中慢慢發現教堂的歷史資料,加上教友朝聖祈禱的心願,而有了將羅厝成立為朝聖地的想法。
94、95年工程陸續完工,我們也決定暫停工程一年,好能休養生息並開放聖堂,之後再繼續募款及整修工程。這時受到陳振貴教授宣廣推動社區整體發展的影響,而開始慢慢接觸到「社區發展」的觀念。當附近的民間社團在尋找活動場地,除了商業、政治之外,其他的公益、藝文活動,我們都開放場地出借,藉此我也接觸到社會上文化教育較高的人士,他們不但不反對天主教信仰,反而認同這信仰的思想,這讓我找到一條福傳的途徑,給我不少的鼓舞。
97年整修工程結束,教堂正式落成。我的工作重點便轉向籌辦活動,比如:外移都市的學童於暑期回流,我便舉辦暑期三週的生活學習營,由於空間場地十分適合兒童結伴生活嬉戲,故大受歡迎;同時也利用週末讓父母親來探訪孩子,舉行親子活動,此活動在任內持續了6~7年之久。另外也盡量利用週末舉辦活動,開放堂區,讓社區參與,同時也慢慢學習向政府申請經費。
2000年是羅厝開教125週年,這是中部最古老的一座教堂,於是便在教堂落成後開始思考教堂歷史沿革相關事情。98年開始有研究生來做研究,我與他們合作,藉此找回堂區的古文物並蒐集資料,後又提供記者採訪報導,打開教堂的知名度,使教堂成為地方上著名之處。
99年正逢文建會關注台灣歷史建築文物的保存,此時我們便利用所蒐集的完整資料、研究報告,將羅厝天主堂─彰化縣最古老的建築物介紹給大家,因而獲得政府文化單位的重視。凡有學校機關團體來參訪,我便藉著介紹古文物的方式,來介紹天主教信仰,走出鄉下地區傳教的困境。
在改建教堂的過程中,一同打拼堂區建設的教友、青年後來也成為堂區的主力,在人口大量外移的情況下,他們繼續以開放教堂供民眾參觀、解說教堂古文物,以及與社區合作的方式,將羅厝天主堂的福傳工作傳承下去。儘管來參訪的民眾沒有接受洗禮入教,但他們不反對天主教信仰,且認同我們在整個鄉里所舉辦的公益或大型聖誕活動,已十分可貴。
汪:我發現我們彼此之間有兩個共通點,第一點與我對社區福傳工作所下的八字箴言:「敦親睦鄰、廣結善緣」相符合;第二點是能看到社區的需要及特色,而非以一樣的公式套用在不同地區,此時神父的角色,以及修女和教友的配合十分重要。融入社區要以行動做奉獻,需要花時間一同喝茶聊天、參與活動。神父們不要只在房內上網,要走出教堂的大門做社區福傳。
還有神父們若能改變把持一切的態度,願意退讓一些,就會有空間讓社區進入堂區;這樣非但沒有損失,反而讓福音的精神、價值觀與更多人分享。如果還能讓人領洗進教,當然是我們所樂見的,但兩者可並行不悖。當神父秉持依照自己的良心、不違反信仰、不造成糾紛或疑惑的原則,實在有不少事情大有可為。
黃:若本堂神父本身的想法不夠開放,而不願配合堂區福傳工作的進行,這實在令人惋惜!或許神父本身沒有教友的專才(例如:管理方面),但要把握溝通的機會。在我的實際經驗中,也有與教友意見不同的情況,這真的不是一件容易解決的事;唯有依靠天主聖言,才能幫助我們彼此團結,並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潘:我以一名教友對此主題的切身思考是:「教友可能會如何做?」李家同教授曾說:一個天主教友在認同教會即是自身所屬的一個團體之後,就應該要走出去服務人群。早期知名作家王鼎鈞對基督徒下過一個定義:一群人關起門來玩遊戲,且自得其樂。就是在批判基督徒的固步自封,畫地自限。我們木柵復活堂所推行的「文康小站」,在今日所面臨的主要問題是教友參與人數太少,原因在於:
一、對堂區與社區福傳的關係認識不清,以為應先將堂區工作做好後,再考慮對外福傳;卻不知二者實為一體兩面、相互影響。
二、「聖」與「俗」截然二分的觀念,侷限了福傳工作的內容及範圍,因此排斥在堂區內舉辦吸引社區民眾的休閒育樂活動。張春申神父曾說過:教友的定義便是要走入世俗中,去聖化所有的人。
三、不知如何向人介紹信仰,原因為信仰上的裝備不足。其實基督新教的朋友不就是常祈禱、多讀聖經、善於藉分享練習表達技巧;而這些信仰行為是我們也可以做得來的,認清這點可以打破我們對基督教朋友的迷思。耶穌的生活就是我們的典範,照著努力學習、身體力行,並勇於表達宣告,不必惑於我是否都做到了。
趙:對於身邊朋友在信仰上的尋求,教友習慣交托給其他較有教會學識能力的人,特別是神父修女,而忽略自身所學所知及責任使命。事實上單純的陪伴、關心、作朋友便已經是福傳初步了。
汪:教會的觸角應延伸出去,走入社區、關懷弱勢族群等均應包括在內。在推動社區工作上,神父需要教友的支持,同時神父的速度也不應太快;在實踐理想的過程中,面對不同的聲音,神父應適當地有所堅持,長上的支持也十分重要,比方說湖口天主堂就是因當年劉獻堂主教的支持,才能有今日小小的成就。
教會過去在地方上陪伴社區成長,曾有的服務(診所、藥局、幼稚園等等)因著時代進步,法令修改而取消,她的貢獻也逐漸被人淡忘。若教會能主動喚起並記錄保留這些歷史記憶,並以此作為教會與社區交流溝通的橋樑,促進兩者間關係和諧,將會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
賴:談堂區福傳,我們說與外教人接觸的目的不在領洗,或只是為領洗,都是不夠周延的講法。因為福傳要帶人走向永恆的生命,應是一種終生的陪伴,所以要分階段進行。如果我們只將人帶到起點,是不負責任的態度。
福傳並不意味教友都要去宣講,這是一種狹隘的想法。福傳應是群策群力、分工合作的。因為每個人的神恩不同,有人善於交際,將人領進門;有人羞澀內向,但卻能與人深入交談,或分享信仰生活,或教導如何唸經、祈禱等。總之,每人各司其職,分不同階段,循序漸進。
談到教會人力的整合與分配。今日的社會情況十分複雜,沒有任何堂區的神父與教友人力加起來,能足以負荷其所負責轄區的工作量。還有,一個人匹馬單槍,管理十個人或許還可以,負責廿人可能就力不從心,需要與人合作。可是若仍維持過去的行政規劃模式,相信只能做到「點」的工作,全面性的成功是不可能的。所以堂區人力與物力的再整合、再開發迫在眉睫。
剛才汪神父提到在座神父的共同點,我再補充一點,我們都在做文化福傳的工作。全台教會的四個文物館,除了輔大的文物館外,其餘三個今天都到齊了。我們三位神父所做的文化福傳工作,如成立文物館,正好迎合了政府本地化的施政取向,即獎勵本地文化的發展,所以我們舉辦與文化有關的活動,政府會配合,也能得到補助,若是舉辦宗教活動,政府就興緻缺缺了。所以我們也要配合社會的脈動,尋求社會真正的渴望是什麼?
說到福傳,教宗若望保祿二世於《教會在亞洲》通諭中曾提及:亞洲教會的一個神聖使命,是在亞洲社會中去型塑一個愛的文化,這是目前亞洲最欠缺的部分。自何處著手呢?就是從愛德工作開始。通常我們會將愛的定義狹窄化,教宗本篤十六在他的第一份通諭《天主是愛》就提到,任何愛德的行為都是天主臨在的標記。有天主臨在,天主自會工作,我們只要跟隨天主的腳步,將會走向永恆的、終極的天人合一。所以我們要從愛的文化的型塑開始,也就是用愛德工作、愛的生活做見證。
我認為真正活出教會的特色,是唯一福傳的方法,其他都是手段,不會達到目標的。台灣教會由繁榮到沒落,是因為目標模糊,堂區教友凝聚力薄弱,教會信仰膚淺化、世俗化,當鹽不再鹹,只得任人踐踏。
這又讓我反省到神父再教育的重要性,因為他是核心、是心臟。而且神父的人力整合與善加運用也不容忽視。如台南教區的神父學歷平均都在碩士以上,應把神父的學識能力與內在修為等能量開發出來,成為社會心靈穩定的力量,倫理道德的指標。
趙:賴神父以神職的角色呼籲神父培育的需要與急迫,實屬難得。我們十分贊同神父是堂區凝聚的核心與推手,所以神父的再教育真的非常重要。
賴:神父角色的重要,主要是從信仰的幅度來看,他是耶穌基督臨在的標記,信仰生命的凝聚在他身上。所以教友應不時督促、勉勵、鞭策神父。否則教友處境堪憐,如無牧之羊,有被豺狼吞噬之險。
黃:教會具有奧蹟性、共融性、福傳性三個幅度。我從鄉下來到都會,感受到都巿生活緊張壓力大,忙碌重效率;鄉下的氛圍則是單純有人情味。因此鄉下的堂區可以凸顯教會愛的共融面貌,不是要快速地建設什麼,而是在愛的團體內,去關懷老人、小孩、受創之人……,讓他們感受到被耶穌所愛並醫治、撫慰。
如果神父能做到這些,當他登高一呼,教友定會主動積極地回應。所以愛是一個堂區最重要的凝聚力量,然後再將此精神延伸、開展至其他的堂區甚至社區。
潘:有關教會的福傳文獻,如《梵二文獻》中的〈教友傳教法令〉、〈教會傳教工作法令〉,以及教宗若望保祿二世的《救主使命通諭》,都引用瑪竇福音中耶穌的交代:「你們要去使萬民成為門徒。」(瑪廿八19)可惜的是,在我所屬堂區的福傳工作,長久以來呈現的是一種近親繁殖的現象。這樣下去,將永遠無法拓展不是自己人際脈胳的部分。最後只有萎縮,品質每況愈下。
怎麼辦呢?先講個小故事,有位漁夫販賣的魚特別鮮美可口,別人不明究理,後來發現原來他的魚池內有一條兇悍的小梭魚,不時地追趕池內其他的魚群,為了躲避小梭魚,池內的魚只好不停地閃躲,也就不斷地運動。因此條條肥美,垂涎可口。
因此,為了福傳工作,在堂區內,我願自許為那梭魚。同時我也呼籲教友,舊約以色列子民抬著約櫃整天在外巡遊,最後才將之放在聖殿內。他們跨過約旦河。台灣的天主子民抬著約櫃,台北的教友至少也要跨過淡水河,台中教友要跨過大甲溪,努力向外福傳吧!
賴:剛才談到堂區社區福傳的對象,我們好像忽略在堂區中教會的事業單位。若一個堂區的教友只有廿、卅人,而整個區域的外教人有十幾萬人,即使每人每天去福傳,也無力承擔。然而很多堂區內有許多教會事業,都是堂區的福傳對象。如一個學校有兩千個學生需要我們去福傳,單憑學校幾位宗輔老師的力量是不夠的。如果堂區能有廿、卅人的信仰團體,走進學校,應能發揮很好的福傳成效。
台灣社會是個十分渴望救恩、渴望愛的園地,如果我們對基督有深度的信仰,與祂建立深度信賴的關係,福傳必會有希望。如今福傳成效不彰,是我們力有未逮,而非天主放棄了我們。
小編:請教各位兩個問題:第一、三位神父都是在鄉鎮做社區福傳的工作,至於都會區的堂區,方式應有所不同,煩請大家提供建言。第二、走入社區,不能全靠神父一人。請問堂區神父要如何帶動教友一起參與此項工作?
賴:天主教與基督教面臨相同的困難,即面對幾百戶或上千戶的集合式社區大樓,住戶回到家門一關,可以幾個禮拜彼此不見面,而且社區內公共設施完備,有公園、游泳池、電影院…,自成一獨立空間,要打入他們的世界十分困難。
基督教在這方面有些成就,他們用不同的方式切入,如內部滲透,也就是選擇一些具福傳能力、人際關係和諧的教友,遷入該社區大樓,或加入大樓管理協會發揮影響力,或與大樓住戶殷勤互動,在聖誕節、復活節主動舉辦社區活動等。基督教神學院甚至開辦非常嚴謹的社區福傳課程,天主教在這方面的努力則顯得薄弱。這是一套專門的學問,非單打獨鬥可以成事。
我分享一個經驗。我是社區規劃師,曾經在一個760戶人家的集合式大樓做問卷調查。我挨家挨戶敲門,無人理睬。我只好將問卷放入信箱,結果回收只有12戶。因此,我們必須用些技巧,或和大樓管理員搏感情,請他做中介,或與該大樓具影響力的人建立友誼等。即使這樣做了,也不見得有效。因為該大樓住戶流動率非常大,760戶中,60﹪以上是租戶,住個一年半載就走人,他們不重視與鄰居的互動往來。所以針對集合式大樓要如何福傳,實在是一個專業、群策群力的工作。
至於堂區神父要如何帶動教友做社區福傳?這屬於牧靈性的工作。神父做牧靈工作,不是只做禮儀性的服務,還要讓信仰團體價值觀念改變,使俗化的想法導向教會的價值觀。如目前吵得沸沸揚揚的政治或社會事件,全國可謂是煙硝彌漫,謾罵攻訐不斷,可是教會的態度是什麼?我們不能人云亦云,同流合污。神父若能從教會的角度切入,發振聾啟聵之聲,當教友信服神父並引以為榮時,自然形成強烈的向心力,彼此同心合意,拖也拖不走,打也打不散。此時的團隊就像耶穌與十二宗徒的關係,宗徒死心踏地跟隨耶穌,因為在祂身上看到理想、希望、永恆的生命。
當一個信仰團體塑造成如耶穌基督的團體,才能真正發揮功能,否則只是行政組織,一旦改朝換代,組織就會瓦解。所以神父能活出耶穌基督的面貌,自然會吸引人入教。
潘:做社區工作,我認為不要加給神父太重的包袱;或許我們更該反問:教友可以如何引領神父做社區福傳工作?神父的生活空間多在堂區,面對社區,教友才是身處第一線的當事者。
我舉個例子。有位堂區的姐妹,在她住的社區大樓,有位鄰居是慈濟委員。某一年聖誕節前二週,透過這位鄰居,慈濟在社區內舉辦活動,介紹佛教信仰。這位姐妹知道消息後立刻通知我,於是我們一起參加這個晚會。在活動過程中,我們不斷地向她們詢問各種資訊,試圖更了解晚會的籌劃過程,也搜集了一些慈濟籌備活動的資料。
隔了幾天,這位堂區姐妹依樣畫葫蘆,在她的社區籌辦聖誕節目,號召社區的媽媽帶領孩子,在中庭一起佈置聖誕樹,並把許下的心願掛在樹上。她將此活動和堂區的聖誕節報佳音聯結。於是聖誕夜,我們堂區的多位教友到該社區報佳音,在中庭的聖誕樹前唱聖歌,許多媽媽帶著孩子接受神父的祝福,場面溫馨感人。
這個經驗說明:教友是社區的一分子,如果具有使命感,願意積極主動,在社區福傳上可以成就許多的事情。
賴:福傳是多面向的,包括動態靜態的、直接間接的、淺層深層的;福傳工作也是天主子民整體信仰的表達,有人領進門、有人翻土、有人深耕……,應是群策群力、循序漸進、分工合作的結果。純然行銷式的福傳方式,只能達到膚淺的效果,是無法深入的;或許它能很快的感動人心,但卻無法進入內心深處。如舉辦大型活動,只是表象式的榮景,稍蹤即逝。
教會躑躅不前,就是沒有喚起整體的福傳意識,不是大家做一樣的工作,而是要認真地分析我可以做什麼,然後按自己的能力、興趣,喜樂地去福傳。
最後,我要說堂區對社區來說,就好比路燈,不論白天黑夜,廿四小時忠心守候,並在黑暗中指向光明。只要與之接觸,就會深受感動。
黃:我先聲明:今天在此分享,並不代表我們很棒,這一切都是與天主的聖寵合作而工作的成果。而且每位神父專才不同,若懷著謙卑的心,彼此觀摩學習會更好。
談到都會型的堂區福傳,香港教會的更新運動就是一個成功的事例,可以參考學習。總之,做社區福傳一定要付出心力,才能走出圍牆,進入社區。
趙:亞洲主教會議提到,在亞洲福傳可以講耶穌的故事,因為講故事說得唱做俱佳,真誠動人,人人愛聽,也容易感動人心。談社區福傳工作,就如諸位目前身體力行的,從堂區開始,對社區開放,從對人的關懷做起,以真誠懇切的態度與身邊的手足同行,定能走出堂區,進入社區人心深處。
附註:
1983年春,當「九七」問題開始衝擊香港社會時,60多位關心香港教會前途的教牧及福音機構同工發表《信念書》,向社會表明教會不變的身份與使命。2000年全力推動「新世紀──四大關注」:健康堂會──綠化堂會成長;支援教牧──強化教牧職事;資訊研究──深化研究成果;網絡隊工──廣化事奉團隊。參http://www.hkcrm.org.h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