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象逵
馬爾谷福音十章29，30節記載著基督的一段話，極少人注意到其中的奇妙，理應引人深思；但筆者查了不少中外聖經註釋，卻找不到作家解釋它。這句話就是：「人為了我，為了福音，而捨棄了房屋、或兄弟、或姊妹、或母親、或父親、或兒女、或田地，沒有不在今時就得百倍的房屋、兄弟、姊妹、母親（注意！沒有『父親』）兒女、田地。」為什麼百倍賞報中沒有父親呢？馬爾谷福音此句不講捨棄妻子，但瑪十九27〜30，路十八28〜30，基督講了捨棄妻子，也說要得百倍賞報。筆者的了解是我國俗語中常說「嚴父慈母」。捨棄了心愛的人或物，就會感到悲哀、不寧靜…即所謂的「失落感」。此時，百倍的「嚴」父？NO！NO！NO！Please！百倍的慈母嗎？歡迎！歡迎！「捨棄」也可懂成只在精神方面的，也就是說甘心接受這種失落感，而舉心向上。
人在痛苦、迷惘、失落……的時候，最需要的是母愛、女性愛的溫柔、支持、接納。生活在當代世界中，誰不感到迷惘、失落呢？此時，該多想、多講：天主的「生命」在我內，天主的「氣」在我內，天主的「母愛」在我內。靈修起步的姊妹兄弟，會把聖母瑪利亞當作「百倍的母親」，求天主賜給你品味出百倍、甚至「萬萬倍」的母愛、女性愛是在雅威內---任何人間的美善，在雅威內都是無限倍的。
「立天之理：一陰一陽謂之道」
《周易》之〈說卦〉一文這樣寫著：「昔者聖人之作《易》也，將以順性命之理。是以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系辭〉說：「一陰一陽謂之道。」中華古老文化看「天」不是中性的1，而是具有陰陽、但超越陰和陽。這是順性命之理，合乎道的構想。舊約中出現約八千次的天主聖名雅威（Yahweh），其意義是「我是『阿耳法』和『敖默加』，那今在、昔在及將來永在的」（默一8）。照希伯來文字譯成的英文是「I AM THAT I AM」。「父」，是新約特別用來指天主的名稱（distinguishing title），在新約中出現約300次。2
也許「雅威」有別的更好的涵義，但確定的是：其主要意義包括「在」、「存在」、「實存」、「to be」；這是依照聖若望宗徒《默》一章8節的說法而了解的。而這個「存在」、「存有」、「實存」當然包括「人的存在」之兩大類：女性存在與男性存在，由雅威這個聖名絕不可能導引出天主只是男性。聖經有句「沒有任何可能被了解成天主只是男性」的經文（創一26，27）：
「天主說：『讓我們照我們的肖像（希伯來文tzeh’-lem）、按我們的模樣（希伯來文d’mooth）造人，……』天主於是照自己的肖像造了人（希伯來文adam，指人類），天主造了他們：男人（zakar）和女人（nek-ay-baw）。」──最後一句是《牧靈聖經》譯文。
人間存在的女性是雅威的肖像（希伯來文譯成「Icon」，這個字在英漢字典中有很多合成字，都有圖像、畫像的意義）；用另一種方式講，因為雅威具有女性，根據雅威這個「model」拍攝的照片或繪畫出來的圖像，才有人間女性的種種美好。而且女性反映出來的雅威「model」不是雅威美好的全部，「男性存在」是雅威美好的另一半，是女性存在所闕如的；反之亦然。為此男女相吸引。這幾句聖經，真可說是男女關係的「提綱挈領」；說句誇張的話，講它是天主為人類生存發展奠定的基石，甚至是「大憲章」也不算言過其實。
舊約中，講天主具女性美好的經文不多
使人訝異的，聖經在最開頭就說「女性也是天主的Icon」這幾句基石般的肯定，在其上並沒有蓋起大房屋。舊約中講天主具母性、女性溫柔、接納、仁慈之美的經文真是不多。C.Stuhlmueller說：「應該承認，講在天主內的女性品格的經文並不多。因為以色列人懼怕與他們鄰國的女神崇拜混在一起。那些女神是孕育女神，敬拜她們的禮儀包括交媾。……以色列人懼怕得過了頭，竟使他們的神（Elohim）幾乎是『全男』（almost all male）」3。「幾乎」，這表示仍有少數經句天主是用女性口吻說話。下面講幾句這樣的天主之言。
首先，依撒意亞六六13：「就如同人怎樣受母親的撫慰，我也要怎樣撫慰你們。」這句經文前面的話的「句主」是新耶路撒冷，但是講的愛撫全是母愛：「你們能從她那安慰的懷裡吃奶而得飽飫，你們能從她那豐滿的乳房吸乳而得快樂
。……她的乳兒將被抱在懷中，放在膝上搖擺。」（仝，11，12節）新耶路撒冷是女性：「就如一位裝飾好迎接自己丈夫的新娘」（默廿一2）。此外，依撒意亞四九15：「婦女豈能忘掉自己的乳嬰？初為人母的，豈能忘掉親生的兒子？縱然她們能忘掉，我也不能忘掉你啊！」
又如申卅二11、12：「上主在曠野之地，……發現了以色列，遂將他抱起，加以撫育，加以保護，有如自己的眼珠。老鷹怎樣守候自己的窩巢，飛翔在幼雛之上，上主也怎樣伸展雙翅，把他背在自己的翼上。」這最後一句話使人想起創一2：「大地還是渾沌空虛，深淵上還是一團黑暗，天主的神（氣）在水面上運行。」
這些經文和類似的，讀了使人平安，感覺到雅威的仁慈，而「仁慈」的希伯來文是「raham」，也有子宮（womb）的含義。「當天主顯示仁慈時，就使人聯想到母親溫暖的子宮，嬰兒在其內平安成長。」（仝3，頁29）
「護慰者」、母親、Anima
「母親」在《Oxford Universal Dictionary》中，意義除了生理上的母親之外，也用來做比喻：「帶來生命者、另一存有靠著她而存在者，……例如說大自然是母親，教會是母親……」「Animg與Animus是控制個人與無意識世界──想像、情緒……──關係的一種態度。」「Anima（女性傾向）廣泛地被定義為接納的、溫柔的、施予的、哺育的、關聯的、情緒的和同理心的。……滋養的、與包容的。」4「護慰者Paracle……希臘原文是『請來在旁輔助者』之意，King James英譯聖經譯為「Comforter」。（若十六7，26；十五26）」
前一節講天主具女性美好的舊約經句，是建立在兩性關係的「大憲章」（參創一26、27）上的少數經文。到了新約時代，許多經句不再以把女性當作比喻來說明「女性也反映雅威model之美好」，而直接把女性的美好本性在具體的「救恩行動」中展現出來，如：女性是溫柔的，因此「聖神親自以無可言喻的嘆息，代我們轉求」（羅八26）。又如：母親、妻子維持一個家庭，真是忙碌到極點，然而常是不誇張自己多麼要緊，極少以「一家之主」自居，常讓丈夫出命令。在新約裡，好像聖神出命令的事蹟極少，可能只有一處（宗十三2）：「聖神向他們說……」。事實上，基督升天後，教會一切活動都是聖神在推動，卻是隱藏著的、暗中推動、感動人心。
「耶穌受洗後，立時從水裡上來，忽然天為他開了，他看見天主聖神有如鴿子降來，來到他上面」（瑪三16；谷一10；路三22；若一32）。鴿子意味著純潔：「機警如蛇，純樸如同鴿子」（瑪十16）。
「我們所領受的，是出於天主的聖神，為使我們能明瞭天主所賜與我們的一切」（格前二12）。然而聖神卻是「隱藏的，天主奧秘的智慧」（仝，二7）。還有不少新約經句，細讀之下，會覺得天主的救恩行動，具「陰性美」地在人間展開，不同基督的言行風貌。聖奧斯定稱這「另一位護慰者」為「內心之主」。5
「從受造物的美麗，推想這些東西的創造者」（智十三5）
天主教靈修的成全（perfection）是純愛天主，及因天主自有的美麗聖善而愛祂。清清楚楚地、真真實實地，女性之美善是天主之美的肖像、反映，這就是創世紀一26，27，筆者大膽地稱之為兩性關係的大憲章。近一步，受造物的美，想到創造他（她）的源頭：天主、雅威，那個美是無限倍的廣、寬、高、深；只有如此，被選得永生的，才能永永遠遠地幸福、喜樂；過萬萬萬萬……年仍是極其喜樂。
女性的美有著怎樣的力量呢？我國傳統講：可以傾國傾城。希臘大詩人荷馬的著名史詩《伊利亞特》歌詠希臘聯軍圍攻特羅西亞九年，為的是奪回美人海倫，而海倫的美讓他們感到九年的辛勞和犧牲不是白費的6。女性純潔、美麗、高貴的面容，使男人甘心為她死一千次、一萬次。
靈修著作果然有很多講純愛天主，然而講天主之女性美的看來是鳳毛麟角。其中的理由大概是孔子說的：「七十，從心所欲不踰矩。」一定要靈修成熟恆心祈禱，才能完全純潔地欣賞女性之美，平安地感受到這欣賞帶來的喜樂，也從心裡體會那種為她奉獻自己，「甘心接受九年的辛勞與犧牲」（《伊利亞特》），之後「從看得見的美物去發現自有者；注意到工程也就想到工程師……」因而更千萬倍地為「美麗的唯一根源而著迷」（參智十三1，3）
求無限美的雅威賜給我們這樣的恩寵。年輕時要朝著這個目標作靈修事工，有一天我們將（天主保佑！）永永遠遠地「面對面地觀看」（格前十三12）那一位的容貌──那無限倍地美過我們在人間所觀看過的美麗純潔的面容（參默廿二4）。
本文上篇曾說願意為感到教會衰落而憂心的姊妹兄弟加油打氣。筆者認為我們的宣道太注重「人的一切」，極少聽到主日證道講天主、講雅威，更完全聽不到講雅威之美、「女性美」。讓我們將永遠喜樂之泉源（參默廿二4），在祈禱中，移到今天吧！
附註：
- 閔家胤主編《陽剛與陰柔的變奏》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6，頁17〜20。
- H. Lockyer《聖經中所有天主的聖名》（英文）美國，Michigan.1975，頁65。
- Joan Schaupp《Woman：Image of the Holy Spirit》Denville1975，頁32。
- M. Stein《榮格心靈地圖》（英譯）台北，2005，頁180。
- Y. M. J. Congar《聖言與聖神》（英譯）香港，公教真理學會，1994，頁35。
- 宗白華《美從何處尋》板橋，駱駝，1987，頁4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