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川
元月中旬收到天主教花蓮教區「原住民福傳員培育班」結業紀念冊,一頁一頁仔細閱讀主教、神父、修女、講師和學員們祝福、感激的話,也看到了大家朝聖及培育期間的活動照片,兩年七百多個日子蒸餾出來的靈魂和力量,即將深入部落,為原住民地區的牧靈工作注入新的生命,心中有著強烈的感動和期待。
這次廿三位結業的學員,除了Pasuya(安吉松)、Qaimut(曹貴光)分別來自嘉義阿里山和南投曲冰外,其餘學員都是花蓮、台東的教友,這當然不能不歸功於黃兆明主教的魄力和遠見。當年劉路加老先生以培育本土傳教員為宗旨捐贈經費,黃主教積極配合,他一定看到了教會長遠的需要,也聽到了原住民信仰上的渴求;他的堅定響應,使為期兩年的培育計畫迅速落實。如今獲致初步的成果,福傳的腳步終於邁出了第一步。
然而這個第一步,其實才是挑戰的開始,黃主教深刻地知道福傳成敗的檢驗,不在人力和表面上的光彩,它的判準來自於天主,來自於基督十字架上的召喚。黃主教因而訓勉說:「結業只是走『福傳腳步』的開始,前途遙遠、充滿荊莿,不但必須『勇敢』前進,還必須不斷『補充營養』及『修正方向』,才能走得正、走得好!」
福傳的工作,首先需要的當然是「勇氣」,因為困難早已等在那裡,準備嘲笑我們那不堪一擊的信心。勇氣從何而來?培育班班主任曾建次輔理主教引用聖經的話說:「上主必親自領導你,與你同在;決不拋棄你,也決不離開你,你不要害怕,也不要膽怯」(申卅一8)。天主正是我們信心和勇氣的來源!多位神長、講師們,也都反覆提出同樣的提醒和鼓勵。不過,福傳實踐的道路,不能光有信心和勇氣,黃主教認為還需要不斷「補充營養」及「修正方向」。
「補充營養」,應該是指隨時提昇自己的專業智能和靈修生活;而「修正方向」,則牽涉到自我批判和反省的能力。洪源成神父引弟茂德後書第三章第十四至十七節說:「你們要堅持你所學和所信的事,你知道你是由誰學來的。你自幼便通曉了聖經,這聖經能使你憑著那在基督耶穌內的信德,獲得得救的智慧。凡受天主默感所寫的聖經,為教訓、為督責、為矯正、為教導人學正義,都是有益的,好使天主的人成全,適於行各種善工。」我們都知道〈弟茂德前後書〉和〈弟鐸書〉,是三封具「牧函」性質的書信,反映的是初期教會向外宣揚福音所面臨的新問題。不同的文化、不同的生活方式,如何與基督信仰相接引?我們會不會受時代偏見的影響而誤解福音?洪神父的引述為我們「原住民福傳員培育班」而言,是有其針對性的,他要我們的「福傳腳步」謹遵聖經的訓導。
神長和教師們的叮嚀有其正當性和優先性,也是教會培育人才一貫運用的普遍規則。坦白說,我並不擔心我們培育出來的福傳員在這個大方向上,會做出什麼太過冒進的錯誤。以他們的年齡、社會歷練,加上周圍還有那麼多神長可以隨時耳提面命,離譜的行為應該還不至於發生。這雖然是一件誰也無法保證的事,但以天主教會層層節制的超穩定結構,我們的擔憂毋寧是另一方面的問題。
「原住民福傳員培育班」的成立和劉路加老先生基金的捐贈,是建立在一個對教會現況的基本洞見和反省上:我們的教會似乎與台灣社會、歷史變遷的脈動脫節了,我們需要一個有活力的對話行動,來調整、參與並擔負台灣社會改造的責任。劉老先生所強調的「本土」,和培育班以原住民為主體,並注意多元文化元素的信仰反省,都是對這樣一個基本洞識的回應。我認為這是「原住民福傳員培育班」最最特殊的使命!保祿所領導的初期教會,正是深入並接納了「外邦人」,才使基督的「福傳腳步」,踏出耶路撒冷,成為普世的教會。這不是每天關在自己小小的教堂裡,要求教友或民眾自動前來查經所能成就的。福傳是迎向困難、面對衝突的冒險志業,套句我敬愛的老朋友畫家劉其偉先生的話:我們拒絕淪為飼料雞式的信仰生活。
其實這次培育班兩年課程的設計,相當程度地吸納了與原住民文化、社會以及多元文化價值相關的內容。我相信結業的廿三位原住民福傳員,應該已經充分瞭解到自己的特殊使命。我之所以不憚其煩地重覆指出「培育班」設立的初衷,主要是因為我發現寄來的結業紀念冊上,大家似乎都沒有明確地表達對此一特殊使命的肯認,也沒有提出未來對此一使命的實踐架構,這篇簡短的文章就當做是一種補充提醒吧!同時,我也想藉此提出幾個可能的實踐方向,供大家參考:
一) 將福傳員之間橫向的連繫制度化,營造團契的氛圍。
二) 全力協助並促成每年一次的原住民牧靈大會。
三) 逐步編撰原住民地區的傳教史。
四) 深化我們對原住民語言、文化及當前處境的認識。
五) 掌握台灣社會變遷的脈動,並展開對話。
最後,我們必須常常自我提醒:反基督最大的力量,往往來自我們自己、來自於教會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