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組
前言
在台灣生活的人,都注意到基督教、佛道、及民間信仰的蓬勃發展,天主教近幾年許多的信友團體也茁壯不少。
因此,有鑑於各教派的信仰蓬勃、信眾向心力深厚,本刊希望能透過與不同宗教有識之士的對話、交流,看看大家是如何在當代多元的社會中,讓更多的人由心底認識信仰,並願意在自己生命的經緯中,找到一種永恆的價值與座標。
讓我們一起:《從心開募》。
參與貴賓(按姓氏筆劃排列)
胡淑琴修女:輔大宗教系及神學院教授
張昱國牧師:改革宗神學院延伸部主任
楊 蓓教授:法鼓大學人生學院教授
潘永達神父:輔大神學院教授
主持人
趙榮珠女士:見證雜誌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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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榮珠(以下簡稱趙):今年台灣主教團牧函的主題是「教友年」,邀請教友能多與人同行,為主而活,並希望信友能夠負起成己、成人、成聖、成全的傳教使命。
在台灣生活的人也都注意到像佛教的法鼓山、以及基督教的信仰非常蓬勃,尤其是法鼓山,信眾的向心力的深厚大家有目共睹。
因此,我們希望今天可以透過這個小小的機會,在與諸位面對面的交流中,經由諸位的見解、看法,看看我們可以怎樣在當代的多元社會中,讓更多的人認識彼此的信仰,並如何使更多的人願意在生命的經緯當中,找到一種永恆的價值和座標。因為我們都是有信仰的人,希望能藉由諸位豐富的經驗與學養,帶給我們一些具體的建議。
後現代的相對主義
張昱國牧師(以下簡稱張):現在是一個後現代社會,有一個明顯的特徵就是「相對主義」,就是人的心裡沒有絕對的真理,聽起來是一種很自由的生活,因為什麼事情都可以做,只是相對的好跟相對的壞,沒有絕對的好與絕對的壞。
可是我知道上帝造人,其實是有絕對真理存在的,只是會受到社會的影響。而所謂的「後現代」也是在上個世紀中的時候,才開始冒出來的,並不是人類歷史原來就有的東西。
人心裡沒有絕對的東西,就會有一種漂浮不定的感覺,不知道到底要相信什麼,或堅持甚麼。其實人都需要信念,後現代給人的感覺開始很自由,很愉快,可是人真的往內心深層去看的時候,會覺得靈魂好像沒有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就像一艘船在海上漂來漂去,找不到可以下錨的地方。也就是我們常說的「人心惶惶」。
聖經的真理是絕對的真理,上帝是絕對的上帝。我們身為傳道人,就有責任把聖經向人家講清楚。
聖經存在的目的是什麼?據我了解,聖經最重要的還不只是滿足人心靈的需要、解決人心靈的痛苦,聖經寫下來最重要的目的,是要讓人認識這位上帝,這一位絕對的上帝。
所以,當我向別人介紹上帝時,即使只有五分鐘,我也會把上帝的獨特性、以及祂與我們的關係講清楚,因為上帝跟我們的關係也是一層絕對的元素。
我會從上帝的創造講起:上帝創造了人,祂不但了造人,還愛它所造的人。
但是,罪使人類生活在憂傷與痛苦之中,諸如現在的經濟混亂,馬上又要選舉,我們的心在時代的洋流中蕩來蕩去,永無寧日!
人會遭受痛苦與困難是因為犯罪的結果。當初上帝造人,祂愛人的心一直沒有改變,祂看到人這樣痛苦,實在不忍心。
於是上帝就差遣祂的兒子耶穌基督來到人間贖回人類,這也是上帝最獨特之處。天主既是創造者,是創造宇宙萬物的大主宰,只有祂才能做這個事情:差遣祂的兒子來為人死,而且告訴我們這是人類唯一的出路。
如何凝聚向心力
至於如何凝聚信眾的向心力,加深信眾對教義的理解與認識?基督教本身雖然很多宗派,各教會每位牧師的帶領還是自己做自己的,這不是負面的,而是說每位牧師還是各盡他其職,照他的長處來帶領教會。
我個人帶領教會的方式比較注意兩方面,第一個就是怎麼樣凝聚向心力,第二個是:當人進來教會以後你要給他什麼。
在第一部分,我在教會常用聖經的真理來強調愛心至上,這不是我說的而是聖經說的。在聖經裡最寶貴的東西就是神的愛,神的愛在人間,這也是我個人30多年在教會裡面參與跟服侍的體會。
我大概從18、19歲開始真正的信耶穌,在教會裡做團契的同工等等,後來做了14年的執事、又當了9年長老,等於從教會的基層開始,當然教會沒有階級問題。這樣一直服事上來,到我後來成為牧師。
這樣的服侍使我深深的體驗到,這也是從聖經來的,就是要強調神的愛。如何強調?是看神的愛如何在信徒個人身上表現出來。
對愛的認同要身體力行
信徒對愛的認同不應只是認同而已,我在教會常常勉勵信徒:一定要身體力行。每當有人在你身邊,就是你付出愛的時候。神已經給你很多愛了,你要付出才會更健康,你的愛才會更豐富。
在這裡特別強調愛心對教會的貢獻以及對我們自己的幫助,而且我們去「愛人」這件事,是以耶穌為榜樣,我覺得耶穌好偉大、好有愛心、可以為人死,我們不是只強調榜樣而已,愛人也不是我們生活的選項之一,這是上帝的命令。聖經寫得非常清楚:愛人如己是上帝的命令。
愛神要怎麼表現呢?可以從愛人這件事上去表現你是愛神的,這也是上帝的命令,祂的意思就是說如果我們是上帝的子民,我們就有義務遵守上帝的命令,否則以抗命罪起訴。而祂的起訴是將來要由耶穌來審判的。
我也發現有些基督教會的傳道人,不太敢傳達「聖旨」,就是神說命令我們要去愛人愛神,愛人如己,傳道人不敢講,怕會得罪到一些人,而常常把神的命令七折八扣。
可是假若你好好去思考:從聖經來看,神的命令絕不是為了自己,神是不需要愛的,愛是從神而來的,神要我們把愛給別人。當我們把愛給別人、給教會的時候,教會就成長了,當我們把愛給別人的時候,教會就吸引更多人來到教會。
教會比許多家庭溫暖
我們也會發現教會往往比現代社會裡大部分的家庭更溫暖,我們聽過教會一位姊妹,她常常周末來到教會,與大家相處得很開心的時候,她就會突然「唉」的一聲說:「我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笑了!」,我想說「天啊!為什麼妳在家裡都不笑呢?」
教會的確可以比家裡溫暖,如果一個教會是這樣,將會多吸引人!一個人會從禮拜一開始就在想:禮拜六禮拜天快點來到吧。所以愛真的是會吸引人的,一個被愛籠罩的教會,一定會有更多的人得到祝福。
楊 蓓(以下簡稱楊):當我看到貴刊此次座談的問題,「今日社會多元,分心的引力也頗多,請問您如何向他人介紹您的信仰?」正好打中我的要害。為何呢?
雖然在佛教團體有很多弘化的方法,但為我個人而言,我希望別人能透過我的言行舉止認識我的信仰。也因此讓我在修學佛法的過程中有一個目標,就是要努力自我提昇,而別人可透過我認識什麼是佛教。
另外,佛教是個古老的宗教,因此有許多艱深難懂的中國古文字,如果我有機會介紹,會儘量不用古代的語言,而是在生活中、人際往來中,讓對方有一些感動、領會,如此反而可接觸到更深刻的一面。
過去我被傳過教,即使對方非常認真,但並不成功。反而是潛移默化的方式,如丁神父、我的修女同學,他們從未對我傳教,然而從他們身上,我學習很多,也對我影響深遠。
把古老佛教現代化
至於如何凝聚信眾的向心力?加深信眾對教義的理解與認識?在法鼓山,聖嚴法師在世時,他是我們的精神領導中心。他把古老的佛教現代化,用現代的語言把古老的佛法變成理念,讓大家都能懂,也在生活中踐行。
因此聖嚴法師的行誼,加上他的努力,讓人容易理解一些艱深的道理,這是從理念的角度凝聚法鼓山信眾最重要的面向。他現在人已經圓寂,更需要把這樣的理念變成凝聚信眾的力量,這也是法鼓山的僧團,尤其是核心幹部一直在努力的。
至於如何加深信眾對教義的理解與認識?聖嚴法師在廿年前就提出心靈環保的理念,至今很多人在沿用。他把心靈環保延伸至日常生活中,包括自然環保、生活環保、禮儀環保。如何把佛教教義落實在日常生活的行為準則中,他都鉅細靡遺的作一些指導。
另外,秉承中國禪宗傳統下來的禪修,自古以來就不是大眾化的修行法門,而是知識分子所喜歡的。聖嚴法師也把禪修的方法變得較平民化,包括在日常生活中如何運用禪修的原則,禪修也有許多古老的語言,他也試著變成現代語言。
然後再搭著我前面所提的四種環保,藉此教化信眾,提昇品質。所以他提出「提昇人的品質,建設人間淨土」的理念。也就是如果今天你一念是清淨的,你存在的世界就是清淨的。其實這是一個古老的佛法概念,卻用如此簡單的方式讓人明白。
由此又延伸出所謂的三大教育,分別是大學院教育、大普化教育和大關懷教育。其中大學院教育包括了中華佛學研究所,教育部立案的法鼓佛教學院,今年剛批准博士班,也是單一的佛教學系,還有目前正在籌劃中的法鼓大學。
心安理得過生活
其中法鼓大學的教化最與社會的應用面接軌,所以宗教色彩最淡。因為聖嚴法師看到現代人的生活,宗教信仰固然重要,但是每天的生活過得心安理得也很重要,因此強調:你不一定是佛教徒,只要認同這樣的理念,願意讓自己生活的品質提昇,我們都歡迎。
前述的大學院是要訓練人才,但我們也有大關懷,即針對一般大眾的教育,原則都一樣,也就是試著將艱深、宗教性的教義,轉換成一種普世、宗教色彩不那麼濃厚適合大眾的活動,譬如佛教徒可參加法會,不是佛教徒則可參加一日的山水禪來修身養性。如果對佛教有興趣,可進一步進入大普化的信眾修學系統。如此鋪陳下來,在法鼓山有推動的部門,也有教義教理如何理念化的建構等,因而建立起一個完整的組織。
最後要強調聖嚴師父常說我們都是華人,活在華人文化中,而佛教和中國文化結下了深緣,因此漢傳佛教是華人的瑰寶,如今到了我們這一代手中,如何發揚光大,並利益全世界非常重要。因此他到了晚年,雖然身體欠安,不論從研究或普化的角度,仍風塵僕僕國內外四處教導禪修、弘揚佛法,不遺餘力。
從聖嚴法師身上,我學到自利利人的精神。我原來在台北大學教書,他過世後,我就毅然辭職,投入法鼓大學的籌備,希望完成他生前未竟之志。所以如此,是因為被他感動,也心甘情願去做。
趙:聖嚴法師在台灣社會是大家所敬重的高僧,他講的話不但容易理解,也能琅琅上口,如面對它、接受它、處理它、放下它。
待會兒再請教有關如何活化語言,讓不論販夫走卒或知識分子都能接受。這也是我們天主教會有待努力的空間。
胡淑琴(以下簡稱胡):我來自民間信仰的家庭,大學時對佛教也很有興趣。但因為讀的是天主教輔仁大學,接觸到不少的外籍傳教士,看到他們願意飄洋過海,來到台灣,深深被他們的精神所感動。
此外,大三時,我為了追尋生命意義,去做志工。當時修女帶我到聖安娜之家去服務。我看到那些腦性麻痺的小孩,按照我本來的背景,認為這些孩子是因為上輩子做了不好的事,所以這輩子必須透過這種方式來還債。
可是我看到外籍神父、修女對孩子無微不至的照顧,發覺這些孩子在他們眼裡幾乎變成了天使。這個經驗為我是很大的震撼。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這些孩子明明是在受苦。於是我開始問:如果他們是無辜的,為何要受這些苦?
不同的宗教有不同的答案,而基督宗教的回答是:如果我們不看耶穌基督死在十字架上,不會了解人受苦的意義。這個答案深深地觸動我,讓我開始探討他們所傳的耶穌基督是誰?為什麼祂有這麼大的力量,推動這些人離鄉背井、義無反顧地犧牲奉獻?
這讓我了解到天主教在亞洲與人分享信仰是透過三個管道:教育、慈善事業,與醫院。
剛才楊教授的分享為我是心有戚戚焉。記得我在高中、大學,也有同學努力向我傳教,但我不太容易接納。可是當我看到外籍傳教士的生活與作為,開始引發我的好奇與疑問,於是我開始問問題、尋找答案,也開啟了我信仰的旅程。
喜歡以交談介紹信仰
如果我有機會去介紹我的信仰,會比較喜歡以交談的方式來進行。其實即使是基督徒,也會有許多有關信仰上的疑惑。譬如有教友問:我知道耶穌基督為我們死在十字架上,可是為什麼祂必須如此?因此,當他們提問時,我們就有機會深入地去探討有關信仰方面的議題,有時會因此而有一些生活的反省與領悟。
對於基督信仰有興趣的朋友,通常我會問:你對基督信仰有些什麼認識?你想知道什麼?……從這些角度來與他們分享。
潘永達(以下簡稱潘):我把重點放在信友的福傳使命上。談到這點,為我個人來看,這是天主教會的一個痛,不只為台灣,為亞洲教會也是如此。
基督宗教傳入中國,有好幾個起點。景教是在公元後第七世紀,而四百多年前耶穌會士利瑪竇來到中國;及一百五十年前傳入台灣。兩年前我們還慶祝150週年。然而基督宗教在亞洲至今仍是一個少數的宗教。若從利瑪竇算起大約有四百多年,但是佛教從印度傳進中國,大概六百年的時間,如今已成為一個本地的宗教。這是值得我們深思與警惕的。
需重新詮釋福傳意義
談到教友福傳的使命,我願從三點來談:第一,基督宗教的教友人數在亞洲仍是少數,如天主教在台灣1970年有卅萬教友,至今不到廿萬,這是個問題。因此,我認為首先應重新去詮釋福傳的意義;第二,信仰應生活化;第三是有關本地化的問題。
首先,關於福傳的重新詮釋。我的看法可能和牧師有些出入。我不否定牧師的看法,但我從另一個角度去詮釋。
過去談福傳,為天主教是從上到下的詮釋,即上帝的派遣、召喚、命令。而這些在舊約都有記載,如出十九5、依四九6,天主直接召喚選民,要透過他們將救恩傳達普世;新約也不乏這樣的記載,如若廿21:「就如父派遣了我,我也同樣派遣你們。」以及瑪廿八28、谷十六15、宗一8等命令式的口吻。
因此過去講福傳、作證,多是從上而下的派遣、命令,由外(天主、基督、或教會)而加諸自身的規定。教會在梵二之前是基於這樣的觀點。
福傳宜做從下到上的調整
今天我們反省天主教會為什麼在亞洲的福傳不理想?我們看到佛教傳入中國六百年,就能將佛教本土化,天主教從利瑪竇到中國,至今有四百多年,若從更早期景教算起,至今1300年尚未完全本地化,因素大概很多,而我認為最根本的原因應是從上而下派遣、命令式的福傳論點,造成了基督宗教無法在亞洲的深化與廣傳。
所以今天我們應重新詮釋福傳的定義,上述命令式的福傳觀點是第二層次的思考。而第一層次的思考應是人和天主之間有生命的相遇,因此激起內在生命的激情、熱誠,謂之皈依;當信仰的熱誠內化、深化後,此時人會主動、自然而然向外福傳。這是福傳的起步。
因此,我將聖經內上帝的派遣、命令,當成第二層次的反思;而內在靈性與神相遇的經驗及成長,看作是第一層次。這樣的反省應滿符合中國文化的傳統,如《大學》中提到:「格物、致知、誠意、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就是由內而外的內聖外王之道。沒有內聖,不可能外王,而外王又可幫助人更內聖化,這是所謂福傳的重新詮釋。
由內在主動抉擇至外在推動
過去天主教太強調第二層次,身為教友,由於福傳是上帝從上而下的命令,我們必須聆聽,因此深感包袱沈重。但事實上,在現實生活中很難聆聽得到上帝的命令;第二,即使是上帝的命令,也不能持久,因為這是外在的推動,不是內在自我主動的抉擇。
因此要鼓勵教友出來福傳,首先要更新福傳的觀念,就是先內化,如楊教授所言心靈的環保,讓教友先有人神相遇的經驗,他們自然就會願意主動全心投入福傳。
用自己的生命作詮釋
第二、談到信仰生活化。天主教的言語或教義不夠生活化,譬如慕「道」,道就是道理、信仰,天主聖三的本質是全知、全能、全善,這些都不是現代、本土的語言。
如何將聖經、信仰用現代、本土生命的語言詮釋出來呢?我認為必須從自己的生命去詮釋。
另外天主教十分注重禮儀,但不夠多元化,最主要的禮儀是主日天的彌撒,但證道只有十分鐘,好道理就無法盡情發揮。而教友在例行的禮儀中,容易變成形式化,沒有真正禮儀的生命與精神。
還有所謂的神職主義。我們的聖統制是以羅馬為領導中心,就讓本地教會擔心動輒得咎,而難以舒展。因此教友不敢動,要聽神父的;神父不敢動,要聽主教的;主教不敢動,要聽羅馬的。其實本地教會比較知道自己的狀況,知道該如何做,可惜大家都不敢動。這是我們很大的包袱。
張:我想再補充一些,順便向潘神父做點澄清。前面講到把朋友吸引進來,要給他什麼?我已談過第一點,第二點就是聖經教育。
我認為傳道人愛的最高表現,就是把神的話(真理)給教友。我到樹林教會不到五年,剛到第二個月就開了幾個時段的課程,一直到今天。我儘可能的不違背上的託付。
和神建立關係最重要
課程有聖經、系統神學、基督徒如何面對這個時代等,這些對他們都很有幫助。愛他們、關心他們,我們能做的都十分有限,但如果讓他更認識神,和神建立關係,才是最寶貴的。
因此要讓上帝在教會內工作,就要把神的話告訴教友。我常對教友說,上帝給人一本聖經,希望我們用一生去了解。如果一遍都沒看完,真的是對不起上帝。因為聖靈是為耶穌的話作見證的,若我們忠實的傳講耶穌的話,聖靈就會在教會內作工。
基督教不只是給人今生的安慰,讓人心裡踏實而已;更是要給人永恆的平安,也就是靈魂的得救。而一個人愈懂聖經,對信仰愈有把握,就活得愈平安。
在我參與福音戒毒九年多的經驗中,真正能改變一個人的生命,從豺狼虎豹改變成溫馴的綿羊的方法,就是把神的話清楚告訴他。他聽懂了,並相信了,就能真正的洗心革面。
我看過很多吸毒者,本來是刺龍刺鳳的流氓,現在卻已變成溫柔的基督徒,不但戒了毒,還把一生投入福音戒毒,幫助其他弟兄。因此我認為只有神的道可以幫助人,是聖靈藉著神的道去改變人。
宣講聖經要帶出生活的應用
宣講聖經有一個重要原則,就是要帶出生活的應用,讓他知道聖經和自己的生活有何關係。如果有個場景,大家都很熱絡的在交談,而有一個人不擅言詞,長相又不討喜,獨自一人沒人理他。我們就該把自己的成見放下,主動去關懷對方。所以聖經的話要帶出行動,否則只是死的文字。
趙:請問楊教授,講到弘化,為初來乍到者,有什麼讓他們繼續再來的動力和吸引力?
楊:一個宗教的教義,要在人心生根,是無法速成的。因此在法鼓山,我們有不同的管道或形式,去接觸不同的人,不過這只是入門。
舉例來說,如金山的法鼓園區,很多人一進去,就自然有清明寧靜之感。如何把宗教文化變成一種環境教育,是法鼓山切入的途徑之一。法鼓山是第一個不燒香、不燒紙錢的佛教團體。所以進到法鼓山,會給人一種清明寧靜、樸素典雅的感受。這是從環境的角度來說。
另外還有從人的角度。我們有一個信眾的護法系統,當佛教徒進入到社區,附近的信徒在舉辦各種活動時,會呼朋引伴,漸漸形成一團體,彼此產生友誼後,就會有歸屬感。
萬行菩薩行萬事
法鼓山的義工系統非常堅強與龐大,幾乎所有的活動都是義工包辦。當年聖嚴師父提出「萬行菩薩」的稱號,萬行的意思是所有事都能做,而每位義工都是萬行菩薩。因此所有信眾只要願意就可開始做義工,而他在做的當中會有所收穫。
因為禪宗的禪修強調身心合一,也就是把禪修的方法帶入義工活動中。我做義工,讓我身心平和舒適,享受到寧靜,因此做義工服務就成為一種修行的方法。
所以萬行菩薩不會選擇那種服務,在做中又有所體會,於是他會好奇,開始想要學禪修,我們就會鼓勵他再參加初級禪訓,從禪一(一天)、禪二(兩天)…直到禪七。
觀念義理與修行合一
這種方法是觀念(義理)和修行合在一起,在服務過程有所體會,自然而然把修行帶入生活中,成為一種教化人心的方向。這是聖嚴法師對台灣社會的貢獻,即便大環境變得讓人不如意、不開心,但始終有一些身心安頓的修行方法,再進而影響周圍的人,讓社會更和諧、平安。
至於有些喜愛唸書、鑽研經典的人,就可以加入聖嚴書院佛學班。照釋迦牟尼佛的說法,人有恆河沙數這麼多,修行方法就有八萬四千法門。每個人有不同的條件、因緣,所以寺院道場就想盡方法,開創不同的管道,讓不同的人都有機會接觸佛法。所以我們也不斷地挖空心思,思考還可以再做些什麼,以利眾生。
趙:也就是萬法歸宗,殊途同歸,回到最初的原點。
教會說我們都是天主的肖像,但是一碰到問題,例如出去福傳時,教友就要回去問神父我該講什麼;神父要去問主教我這樣講是否違反教義。到底問題的癥結在哪兒?
胡:從宏觀的角度來看,因為整個天主教在台灣的發展,相當受到政治、歷史因素的影響,而且當初很多傳教士都是來自西方,連我自己也是第一代的基督徒。
所以實際看來,天主教在台灣已經做得非常多。再從教學面來看,使用中文教神學,不過是幾十年的事,之前都還是用拉丁文,所以神學院還在努力把西方的資料轉成中文。
從景教傳入已千年
因此,儘管基督宗教從景教傳入我國算起來,已有一千多年,可是真正使用中文的時間非常短,甚至還有許多經典未翻譯出來。而佛教早在唐朝就有許多人在做翻譯經典的工作。我們只是起步,而且天主教人數少,能做這部分工作的人更少,今天能有這樣的成就,我其實很感恩,也很佩服前一代神長們的努力。
無論是信仰語言或禮儀的的本地化,如果意識到我們只是起步,還有很多可以做的。楊教授所提的八萬四千法門,如何針對不同的人,提供不同的方式來引導他們與神聖的奧祕相遇,相當值得我們探討和嘗試。
語彙的在地化
關於語言辭彙的本地化,這也是我自己的限度。其實,任何宗教都有其專有的辭彙,只是在與不同的人分享時,如何針對需要,採用合宜的、融入生活化的語言表達。這方面,不少神父、修女和教友們都做得很好。
此外,張牧師提到,我們需要給天主教教友提供一些具體的方法;還有楊教授說的,如何透過社區讓信眾們形成一個信仰團體,彼此有友誼,可以有歸屬感。這在我們天主教的語言就是「小型的基督徒信仰團體」,我想在這方面我們可以好好加強。
再來就是與信仰有關的材料,這真的需要做,想想天主教會人少,可以寫的人也不多,這方面《見證》雜誌很棒,為教友們提供了相當好的資料,也希望我們可以繼續努力。
潘:我想胡修女說的對,現在教友的福傳活動力比以前主動,而且也滿投入。
所以,基本上我不否定天主教信徒對福傳工作的參與,不過我認為還不夠,走得還不夠遠。尤其在聚會中聽到不少教友發言,更確定了我的這個疑慮。
關於本地化方面,其實我們自己把本地化給限制住了。按我的了解,本地化是自然的、本就如此的,是不能夠推動的。
天主在施行救恩時,應該就是本地化了;也就是祂創造一個具體的人,將之置於特定的時空中,這就是本地化;或說在歷史的過程中,天主在施展祂的救恩或參與人的生命時,就是本地化。
聖經就是一部本地化的歷史
聖經就是一部本地化的歷史。所以,啟示的歷史,救恩的歷史,就是本地化的歷史。
最近也和任教輔大神學院的葛素玲修女分享了這一個觀念:本地化就是本地的教會、本地的宗教團體。過去我們講本地化時,有一種主客的對立關係,基督宗教是主,非基督徒的本地文化是客,於是形成一個主客的對立。然後在發展過程中,逐漸先有移植(transplantation),後來是調適(adaptation),接著是文化適應(inculturation),這是最近才有的觀念,可是我認為這樣還不夠。
什麼是本地化或本地化的教會?她不是傳入的,而是自生的;西方教會傳進來,她只是一個催生者,不是原生父母,所以本地化教會的原生父母,應該是當地人民生命的主體生命。
基督宗教進來後,應用聖經的啟示,把本來已經存在於各地的「原生」天主子民或「原生」教會團體,以新的方式清楚地呈現出來。此猶如舊約的天主子民,在經由耶穌基督的催化後,成了新(約)的天主子民;同樣,就台灣子民而言,我們也算是「舊約的」天主子民,基督宗教只是把本來的、或原生的一個天主子民團體或教會,現在以新的方式呈現出來而已。沒有舊約的天主子民為基礎;新約天主子民是不可能出現的。
過去福傳常是西方教會為了要美化教會原來面貌,而盡量醜化或摧毀本地的原生父母,把養子搶來作自己的孩子。我自己的這一個想法,可能與天主教原來的本地化有所衝突。
教會本來就在
可是我想這是對的,所以天主教要真正本地化,是要看出教會本來就在,從天主創造時就在,不只存在舊約的以色列,也存在於全世界各地。既是如此,本地化的觀念該是以「本地」為主,傳統基督信仰模式之輸入應是「客」,它不能取代本地文化,而應該要融入,讓自己成為本地文化的生命元素與傳統,這就是「降生」。信仰的傳入就是為了降生成為本地文化,耶穌即是如此。
佛教大概也是如此,所以能在600年之間,變成為一個本地的文化,而這就是我所認為的本地化。
所以,如果要福傳,應該以本地的文化作為主體,基督信仰已經進來了,我們可以把它加入進來,讓自己進入一個生命的元素裡面,慢慢催化,慢慢去生長出來,有一天會長出一個本地化基督徒信仰團體出來,我想這才是真實的福傳使命,也就是梵二大公會議文獻裡面講的本地化最終目標。
張:我同意潘神父說的,其實每個地方都有上帝的子民,就和保羅(保祿)當初留在格林多繼續傳福音一樣,因為那裡有神的教會,有神的子民,神要藉著祂的僕人去把她喚出來,並建立教會。至於怎麼樣的傳法,當然就是要用聖經來傳。
談到建議,我想還是在於神的話,神的話是活的,當把神的話給基督徒、一個上帝的子民時,神會向他說話,而且他也會繼續聽見神的話,然後知道人生的使命何在,這時候他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如果有更多人接受神的話,就應有更多人會有使命感,剛才講神命令我們要愛人,如果你更認識神時,神的命令不會是個包袱,而是一個甜蜜的負擔。所以,聖經教育可能在天主教是比較弱的。
基督教在台灣是比較興旺,至少有四、五十萬基督徒,每個教會都可以盡情發揮;當然也有教會做的不好。可是如果一個傳道人帶著信徒拼命去做,要開辦神學院,一個教派就可以開了,甚至一個教會就可以開了。
教會要學會對信徒放手
天主教會可能要對各地的教會和信徒更多的放手,只要不違背聖經,不違背基本的教律、就應該盡量放手,因為每一個神父、傳道人,各有專長和恩賜,要讓他發揮出來,因為上帝就是要用賦予他的恩賜,不要限制他,除非他傳歪理了,如果他傳真理,你就要放手,這也是為什麼基督教能夠發展的比較快的原因!
還有一個建議,怎樣把聖經的道理更白話的傳出去?其實基督教與聖經有關的各機構都很努力,新的譯本、新標點和合本…很多很多不斷出來,就是很放手,沒有任何的限制。
編:請問潘神父,關於本地化的見解是否能再解釋一下?
潘:為什麼基督宗教是洋教,這觀念至今大家都改不過來,所以做福傳工作時,應從聖經去思考,因為聖經本身也是人類集體生命的醞釀,從宗教信仰來看,是上主的啟示;但從人的角度看,是集體生命在歷史傳承過程中、所醞釀結晶而成的一個生命的理念。
不宜太強調主客關係
我所要強調的是,福傳時,不要太強調過去的模式:我是主、你是客。而該把聖經中的信仰觀念根植於人性經驗中,重新予以詮釋,這是可以結合的,我們要想辦法把它們融合在一起。事實上,人性的經驗和聖經信仰理念是同一。所以聖經的信仰真理,其實也都同樣地啟示在本地的文化或傳統裡的。
張:是不是說聖經的話是人類共同的需要?
潘:是。提到願景,天主教今天好像還沒有走出谷底,但其實我沒有失望,身為基督徒,我並沒有感到失望,為什麼?因為人性對宗教的需求是必然的,人本來是一個宗教性的存有,也就是一個成熟的生命應該包含宗教,甚至必須在宗教領域裡面邁向成熟。聖經就是我們基督徒的一個啟示,是答覆了人性的需求。
所以我對天主教的未來,或基督宗教的傳福音,都還滿樂觀的;不過我也不會太過樂觀,認為百年後要遍地開花,讓整個亞洲都變成基督宗教,但這不是說我對基督徒沒有信心。
福傳不一定是要皈依我教
所謂福傳,不一定要讓對方皈依,像楊 蓓教授分享聖嚴法師說的,如果你不是佛教徒也可以來,然後在團體裡找到生命的皈依。這大概是我們基督徒需要調整的一點,正如保祿也說:他福傳的使命不是為領洗,而是讓福音傳出去,讓別人接受,讓別人分享(參格前一14~16)。
我認為人性的成長只有在宗教信仰內才能完成。同時,每一宗教信仰應該要有最基本的自我肯定,認為我的宗教應該是最好的,如果沒有這個基本的肯定,就變成是相對主義。
但是肯定我的最好,並不否定你的也是最好的。這是一個相同的生命經驗。所以,對於基督宗教在亞洲,我從來都不持悲觀態度,而是充滿願景的。
胡:我覺得我們需要一套務實的「傳教神學」,而這必須是與熱心的教友們一起做出來的神學,不是神學家在辦公室裡自己想出來的東西。
由於我有佛教的背景,楊教授提到「八萬四千法門」時,這句話打動了我。在皈依天主教以後,我深信神碰觸每個人的方法都不一樣,真的是八萬四千法門!我們需要做的是引導,就是讓人發現神的碰觸,發現自己已經和神聖的奧祕有了相遇。
若從這角度來看,每個人心都是渴望著神,而我們把這渴望點了出來。也許在他的生命際遇裡,與佛教較有緣,所以走到佛教的領域,若是與基督宗教比較有緣,就走到基督宗教。神真的是用各種方式來碰觸每一個人。
張:要讓更多的教友研讀聖經,不但自己願意讀、也常常讀。因為他越懂神的旨意,越會委身於神;他知道神多愛他,就會更完全的委身。
需要更多信徒的委身
如果教會裡有更多的信徒委身,教會一定會興旺。教會的復興,沒有一個最好的方法,而只有神。神是充滿創意的神,上帝要讓一個教派或教會復興,方法太多了,我們只要去尋求,你不一定學我,我不一定學你,可是願意從神的話裡去尋求神的帶領,那方法非常多,所以我們可以完全仰望神。
其實我個人在教會的事奉裡,最想做的,也覺得必須做的是不斷向神禱告,求聖靈來動工,求祂來掌管我這個人,讓我靜待神的旨意,因為讓一個人的靈魂改變絕對不是我的工作,讓一個人的生命從很壞到非常好,也不是我能做的,只有上帝自己來做。讓神來做我們的神,來引導我們,讓聖靈在教會裡做工,教會一定興旺。
楊:很感謝來參加今天的座談會,讓我回想起許多以前的事情,尤其不同的宗教在一起是更豐富的。
我非常肯定潘神父所說的,人活著是需要宗教,宗教讓我們的生命品質有所不同。對此,我有兩個思考點:
一、今天一個正信的宗教,如何與人心、以及與社會相契合,好讓人可以在宗教薰陶下,對自己的生命更滿足。
二、記得2000年時,聖嚴法師在聯合國的宗教和平會議上所做的一次演講,講稿裡有一段話說:到了21世紀的這個時代,宗教對於全人類的意義究竟何在?他覺得每一個宗教都應該要重新去審視自己的教義,對這個時代做出一個新的詮釋,於是這個宗教可以滿足現代的人心趨向。這句話讓我印象非常深刻,就是重新詮釋。
宗教需重新+從心詮釋
其實語言也好,一些方法也好,我覺得都包含在重新詮釋裡面。所以,宗教能對人類活著這一件事情充滿意義性的話,真的需要在這一點上多做努力,也讓每一個宗教都可以更契合人心,更能與這個社會脈動同步。
從幾位的說法裡,可能覺得佛教徒很多,可是佛教團體現在也面臨一個困境,由於佛教的本地化,她的信眾年齡其實是偏高的,而且因為佛教有比較深的文化底蘊,所以對年輕人是比較有距離,這是佛教團體一直在努力的事情。
雖然有人說天主教、基督教是洋教,可是在年輕人的眼裡,會認為這是個「fashion」,他會覺得今天信了天主教或基督教是個時髦的事情,不像他的爸爸媽媽都信佛教。
所以這的確就是聖嚴法師講的要重新詮釋,今天人類的需求變化奇快無比,在這當中如何認清整個社會的需求和人心的需求,然後把自己的理念做一重新詮釋,重新建構,而基本的精神永遠不會變,我覺得那樣可以利益所有的大眾。
譬如我有兩位很好的助理,一位是回教徒,一位是基督徒,可是我們三個人工作非常愉快,甚至談起不同宗教都可以互相切磋,各有所獲。所以我覺得宗教與宗教之間,從人類信仰或對人類是否有益的角度來看,其實沒有隔閤,而更重要的是我們怎麼樣跟人在一起。
張:不過說真的,在台灣的演藝界很流行去教會,平常聊天就問:「有沒有人邀請你去教會?沒有啊!哇,你太遜了」。所以他們很流行去教會,很多人信主。我們可以盡量發揮基督教天主教共同點,因為我們的基本信仰完全一樣,加油!
趙:從諸位的分享中,我們淺白地講,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只要聽著我們心裡的聲音,最後都歸到最終極的那一位那裡。像我們有個聖經分享小組,在小組裡,組員彼此之間就是生命與生命的交流和分享,在這樣的交流中彼此成長,在生命的互通中發現天主無限的大,無限的美和無限的好,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