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象逵
在聖經的最後一部,記載若望宗徒看到了很多美麗奇妙的事,其中有一件事值得我們多多體味,就是宗徒朝拜天使。事在「天堂歡樂」聚會之後,聚會被稱為「天堂歡樂」(默第十九章題名)。「有位天使給我說:『被召赴羔羊婚宴的人是有福的!』又說:『這都是天主真實的話。』我就俯伏在他腳前要朝拜他;他給我說:「萬不要這樣作,……你只該朝拜天主。」(默十九10)
另一次是在〈默示錄〉最後一章,宗徒若望看到「永遠的福樂」(思高聖經題名)廿二章1~8之後,「我若望聽見了,也看見了這一切,之後,便俯伏在指示我這些事的那天使腳前,要朝拜他;他卻對我說:『萬不可這樣作,你只該朝拜天主』。」
美的人或物能夠吸引人,使人沉醉,甚至使人停滯在這個受造物之美,而遺忘那無限美的「雅威」。看來我國歷代許多許多哲士文人就是這樣成了信「無名之神的美」的信徒,而沒有信、望、愛那「位格的(person)無限之美」的雅威,他們朝拜了天使,遺忘了雅威。筆者很佩服那些智識分子和他們的書:如朱光潛的《談美》、宗白華的《美從何處尋?》……然而為何他們沒有更向前、更向深處探尋,而把雅威「遺忘」?
信德是天主賞賜的恩典,要懇切祈求
記得英國著名教友Douglas Hyde,本是共產黨。之後,經過一段長久的思考,理智上完全拋棄共產黨,也願意進入天主教。「我巴不得已經是天主教徒了。」一天他的太太這樣說。我(指海德)聽了她的回答,心猛烈的跳動著:「我也是,我也巴不得已經是天主教徒!」筆者按:這裡插上這篇《見證》小文的作者的感受。敝人是十一、二歲領洗的,以後每天輔彌撒……所以像Hyde夫婦那般理智上完全接受卻無法發出信德的經驗,為筆者是極難了解,更別提有類似的感受。但是,發生在海德夫婦身上的大改變發生了。是怎樣發生的呢?
「海德是從來不進天主堂的。……一天,經過一座聖堂,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他突然拿定主意,進去了。」「在一座聖母像前,我停了下來。……我向錢筒裡投了一枚錢,並拿起一支蠟,點了火,然後嘗試著祈禱……該怎樣祈求聖母呢?我努力在腦海裡找,但是徒然。燃著的蠟,漸漸地消耗著,字句到底不來。然而,我並不憂慮,心裡感到非常平安、幸福,我完成了我艱苦的『朝聖』」。
「在離開聖堂的時候,我想起了一句通行的俗套,我就低聲唸了起來:『至甘飴慈祥的聖母啊,請你保佑我!』」筆者按:那時海德感覺到有了信德。信德是天主的大恩典,必須向天主祈求,只憑理性思考,甚至故意拒絕向至高者祈禱,是不可能得到的。又:很可能海德誤以為天主教不分上帝與聖母,所以他向聖母祈禱。
宗徒若望見過「大場面」,依然「遺忘」雅威
基督曾顯聖容,即在大博爾山上把自己天主性的光榮顯示出來,在場目睹基督光榮的有伯多祿、雅各伯和若望(瑪十七1~8;谷九6~8;路九28~36)。《思高聖經》瑪十七1之註:「耶穌令伯多祿等三人得見他『天主性』的光榮」。基督天主性的光榮,論「場面」或「等級」講,可說一定超過最美的天使。然而曾見過基督天主性光榮的宗徒若望,居然要以敬拜天主之禮,朝拜天使。可見在大博爾山若望見到的天主的光榮,只是部分的,依照活著的人,即若望宗徒能夠領受的顯現出來。而雅威的光榮應是無限倍地超越天使。─想到天使之美,如此令宗徒若望喜樂得昏了頭,而我們在天堂上要見到千千萬萬(按:希臘文之「萬」這個字,不像英法……文用10乘以「千」thousands)如此美的天使(默五11),該使我們多麼快樂呢!然而雅威是無限倍地美過千千萬萬的天使。使徒若望跪下朝拜天使是錯誤的,終究被改過來,使他不致「遺忘」雅威。
雅威是「無限」美的,既然說「無限」,那就是說,我們追求雅威之美總不能停止,即使在永遠的天堂,也該向那未顯現的雅威的光榮追求,而這「追求」正是永遠幸福的特質:得到了,同時知道還有無限的幸福等著我們追求。幾時我們停止追求,那就是說天堂的幸福是有限的、雅威的美是有限的,是可以不再追求,而把雅威「遺忘」掉。──這是錯誤的,天堂就是無盡的享受,同時不停止的追求。
外教的學者追求「美」(按:這是人之所以為人的一個特質),如果他(她)永不止息地求深、求廣,求更合乎內心對自我的呼召,而不著迷於目前擁有的有缺陷的美,雅威一定要把自己顯示給他(她)。中外學者忠於自我內心的呼喚:常指向更高、更深、更純……一定會找到雅威,而不致把祂(她)遺忘。相信一切恆心聽自己良心聲音的人,最終都會成為基督徒,至少是無名基督徒。
以「雅威」為始、為終的絕妙禱詞──聖詠
無疑地在一般教友的生活中,「聖父是被遺忘了的」,至少朝拜聖父不是望完了彌撒,回到世界上度教友生活的「重點」,如果他(她)在彌撒外還有敬禮、禱告的話,那就是對聖母的敬禮了,還有其他對聖人的敬禮、九日敬禮(novena)也不少。然而我們該不時想起我們永永遠遠讚頌的中心,我們絕對幸福的來源,我們人生目的的實現,就是喜樂於雅威的那種祈禱。天主教本有,但人們實行這種祈禱的不多;連有嚴重責任實行這種祈禱的,因為缺少教育,也看不出他們得到了這種神益:喜樂於雅威。而這種祈禱即是「聖詠」。
在聖詠一百五十首中,「雅威」出現700餘次。想想教會內一切敬禮、一切團體或私下的禱告,最後最後都是歸於雅威:「基督必須為王……天主把萬物都屈伏在他的腳下,子自己也要屈伏在那使萬物屈服於自己的父,好叫天主成為萬物之中的萬有。」(格前十五28)
再看〈默示錄〉開首的致候詞:「願恩寵與平安由那今在、昔在及將來永在者降福給你們,並由那死者的首生者,和地上萬王的元首耶穌基督賜你們。」(參默一2~5)雅威貫通、超越「今、昔、未來」,永永遠遠是如此;朝拜雅威,就是進入永遠:不只是未來無盡無休,雅威永永遠遠、絕對地超越時間,人朝拜祂,不把祂遺忘,人也就超越時間。我們多次會想:人死後,他(她)的靈魂是怎樣地生活:假設此人活了八十歲就逝世,他死後是不是再活一個八十年,之後,又活一個八十年,再活……這樣的永生(想想無數次的八十年)真叫人害怕,一點兒也不吸引人。
相反,「永遠」就像「高速」列車,跟我們了解認識的「列車」大大地有差異:你一登上「高速」列車,便進入雅威的「時空觀」:「今、昔、永遠」融合為一。說個比方:你爬山登上萬仞的高山,起初,你只看到山壁的一面,而且是自己的臉最近的一面;雖然,一步一步向上爬,你覺著在昇高,但目前覺著只有看得到的「臉前一面」是真實的,是叫人怕、叫人累的一塊山石壁。爬爬爬,直到登上山頂,環繞山頂的只有岩石、樹林,你轉動頭,向上看,那是空曠無比的巔峰,無論由哪方面望去,只是天空、天空、天空。真跟爬上來時,所看見的只是眼前的一小塊岩石樹叢,大不一樣了啊!─常唸聖詠會使人心神超脫,就好像常接近「永遠」「無限」……讓人把日常遇到的困難看得渺小,容易忍受。
由世界萬物之美讚美雅威
聖詠的一個特別風格便是經由欣賞受造物之美而讚美雅威。本來中華傳統文化也是讚賞萬物之美的。但是在教友的日常祈禱中,在這方面卻不太強調。多唸聖詠就會恢復在萬物中讚美雅威的中華文化傳統。
聖詠第一百零四篇「造化主頌」最為著名,它讚美雅威,先由穹蒼、雲彩、風開始,再由山河泉源,讚美雅威化育禽獸萬種生物,轉到草木果蔬……日月為人、獸定了時辰:「你造黑暗為夜,林中的百獸就都爬出來,向天主尋求食物。……日頭一出,獸便躲避,臥在洞裡。人出去做工,勞碌直到晚上。」
另一首第二十九篇「天主顯示威嚴」比較特殊,即是在暴風雨中讚揚雅威的威聲。「雅威打雷在大水之上。雅威的聲音大有能力;滿有威嚴。雅威的聲音震破香柏樹,使之跳躍如牛犢。……雅威的聲音驚動母鹿落胎,樹木也脫落淨光。」在這一切威嚴震動萬物時,「雅威坐著為王,雅威必賜力量給他的百姓,雅威必賜平安的福給他的百姓。」雅威常是平安的天主,人世間動亂之上,常有平安的雅威,超越一切,要常把心目注視雅威。
最後,講一講筆者個人為什麼特別喜歡用聖詠作禱詞。因為它完全不會使我遺忘天主聖父、雅威。許多作家感嘆天主教會沒有把天主聖父、雅威作敬拜禱告之中心、之最後目標。連耶穌聖心敬禮也有這個危險:每日獻功誦以基督為善功最終的施發根源。最近聖心祈禱宗會羅馬總會已改正此偏差,使天主成為一切善功之始與終(按:筆者只是聽同道如此講,並未看到通令原文)。而聖詠每篇都是以雅威為始為終的。從聖詠中找不到對基督聖心的敬禮,除非你仔細分析,即使找到,也只是居第二位,隱含的。當然,在文字表面上更找不到對聖母瑪利亞的敬禮,找不到對聖人的敬禮等等。不是說對聖母、聖人的敬禮不好,只是希望不要遺忘雅威。
以聖詠為禱告詞會遺忘聖父?遺忘雅威?怎麼可能!我祈禱的對象就是祂!此外,這個「祂」比「他」好,因為聖經明說:「照天主自己的肖像造了一男一女」(創一27)「神照著自己的形象造人,乃是照著他的形象造男造女」(和合本,更合乎原文)。用雅威做祈禱對象比用「父」更好,因為單用「Yahweh」做祈禱時,你可用「她」。Amen!
附註:
Douglas Hyde著,單國璽譯《獻身與領導》台中,光啟,1970,頁25-27。
見本文(一)之大題:「被遺忘的聖父」原是基督教一本書的名字,講述不少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