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德光
上期「艾克哈大師靈修專欄」已經開始介紹艾克哈大師的《創世紀釋義》,第一點「神是人的創造原理」,第二點「神是萬物與人類的終向」,第三點「創生不息」。這一期補充第三點,並作小結。
(三)「創生不息」(續)
艾克哈認為人性基本上是善的,依據創造神學,一切都是天主所造,天主造寓居其間。這種想法不是自然主義或人本思想,更是一種自然神學或向天主敞開的人文主義。因此,人性與人的渴望基本上都朝向天主,偏差出在方法與過程,崇拜偶像或假象取代真實或究竟,這種講法接近奧斯定傳統,認為惡本身不存在,惡是善的缺乏,或以小(善)害大(善)之謂惡。
《創世紀釋義》是艾克哈神秘主義的基礎,雖然歌頌自然的偉大,但是艾克哈沒有忽視對自然的超越,尤其依《若望福音》的基督降生神學,填滿自創世以來的神人鴻溝。創造神學啟示人是什麼,在創造中的角色與意義,也就是告知人從何處來,「存有的賦予」的道理。若望神學告知人能成為什麼,人性的完滿實現,人回歸到神的源頭,而基督則是回歸過程的必要媒介與楷模。
艾克哈並無貶視自然與創造的意思,上期提到依其「創生不息」的辯證,強調神人「依存共生」的道理。一方面,神是人的創造原理與終向,另一方面,從人層面言之,有「人能弘道,非道弘人」的意味,把人性與自然提高到無以復加的地位,令人刮目相看。
再論艾克哈的隱喻「猶如天覆蓋萬物,卻不為萬物所覆蓋,天主覆蓋萬有,卻不為萬有所覆蓋」。深層言之,聖三內在生活是人性理想生活的根,換言之,神是「依存共生」的總基礎,一切對人性與自然的歌頌都在天主內完成,沒有真正離開天主的自然與人性。
南懷瑾老師有一詩句,表達相似的意境,抄錄在這裡供大家對比參照:「鏡花水月夢中塵,無著方知塵亦珍,畫出牡丹終是幻,若無根土復何春」。
(四)小結
在這裡提出艾克哈創造論的小結,供大家參考。
艾克哈認為,沒有創造就沒有關係,關係是創造的果。其中的道理在於,創造意味走出自己,與他者相遇,天主首先走出自己,與人相遇建立時空的關係。然而,所謂天主走出自己,是人性的講法,因為一切離開不了天主,真正的關係必須在天主源頭內完成。
相對或深層言之,沒有關係就沒有創造,這是艾克哈論「創生不息」的真正意思。因為,除非有先天本質的內在關係,神人根根相應,或人依理念作天主完美的肖像,從永恆即與天主同在,就無法產生超越時空的創造。創造工程之完成,就是萬有對天主無始無終、親臨不息的覺知,超越過去、現在、未來的思維方式,有點類似「當下」的經驗,片刻中體驗到永恆。
艾克哈對《創世紀》第七天經句「天主歇了祂所行的一切創造工作」(創二3)的解釋(Exp. In Gen., n.176),稱天主在他所行的一切創造工作中同時安息,工作與安息是同一事情的兩面,能區別卻不能分開。艾克哈以真福八端說明觀點,耶穌說:「為義而受迫害的人是有福的」(瑪五6),艾克哈認為拉丁文「受迫害」(persecutionem patiuntur)的時態是現在式,非過去式或未來式,表示在受迫害當中就有正義的完滿與報酬。
此外,艾克哈引用《智慧書》補充這種超越時空的神秘主義立場,經書說:「正義是不死的」(智一15),「義者永遠生活」(智五16)。因此,正義與義者(含義行)是同一事情的兩面,有直接的關係,義者同正義一樣的永垂不朽。
最後,補充辯證方法的靈修意義。中古德國神秘主義對十九世紀德國觀念論產生莫大的影響,其中主要就是辯證的論點,共同思想源頭是柏拉圖的辯證。艾克哈思想如黑格爾哲學追求實在界的辯證,不只追求觀念與思想的辯證,然而,艾克哈與黑格爾不同,黑格爾只注意精神的歷史發展,艾克哈則發展靈性義有關天主論點的辯證,下次將予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