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心
企業管理如:MBA或EMBA是當今許多人趨之若鶩的課程。許多非營利事業團體、甚至教會團體也甚為推崇以企業化管理來經營教會。
當然,「有效管理」對一個組織龐大的國際性教會確實非常重要,也非重視不可。但企業管理中的「企業倫理」更該是教會機構所需強調的。往往許多以企業模式來經營的機構團體,會把管理與企業倫理混為一談。因此,企業倫理的缺乏、將只被等同為管理層面的缺點。
倘若我們只片面地專注於管理問題,那麼企業倫理將被以理性的方式來處理,以及偏向以「該不該作」為原則,結果變成只是設定一些規範來約束人們的行為而已。這勢必導致對一些關鍵性問題的疏忽,其中一項是有關「領導」層面的落實,亦即某些在領導位子上的人、並不是真正地在領導,相反的、一些不在領導位子上的、卻真正扮演了領導的角色。
即使「管理」和「領導」密不可分,但我們仍有必要區分兩者。市面上很多關於企業領導的書籍會把「領導概念」限縮至「高層管理」或所謂CEO (執行總裁)的層面。這對於今日社會各階層,都把領導視為必備之先決條件時,領導更不應被此執行管理的觀念所限制。個人十分強調聯合國全球治理委員會所聲明的一段話:「社會各階層都需要可靠及永續能力的領導人,領導人不只要有能力應變,更應對事情給予啟發性的對應;他不只是限於功能性的角色,更要能對長遠的結果甚至下一代做出交代,他應該是一位可以被信任的領航員。簡言之,我們需要具有願景的領導人。」[1]
的確,願景(vision)是領導與管理的區別點。管理人的專業能力往往侷限於「如何執行」(know how),而缺乏「為何執行」(know why) 。但領導人則不宜被既定的環境所限制,而更要有能力去突破或改變它。
領導該是以循序漸進的方式做出改變,而不是以機械性、或交易性的模式來做改革。一個領導人尤需具備「想像式的動員能力」,即是他首先必須對事物掌握非常透徹的理解,再以此理解基礎作出判斷、並訂定長遠的發展目標(願景),這就是遠見及「想像力」!而以此進行的動員能力,才是邁向改革的基本條件。因此我們可以說,所謂的改革指的是有能力在現有的工作內容上「揭開新的意義」。
領導的藝術並非只是有效地執行專業的管理技術,然後「把事做好」(doing things right)而已,更應是「做出對的抉擇、作對的事」(doing the right thing),並且激發人們往此目標前進。願景不僅是個簡單的目標,而是能含蓄地在某種程度上清楚地預示未來,並且帶出未來發展的透視能力。因此,一位具有願景的領導人、常是思索如何擴大工作意義的人,並也會把道德責任納入到思索過程中。
意義消逝的危機
一個有願景能力的領導人,在面對工作環境時,肯定會去反省思考工作的倫理道德,而倫理道德的另一面,便是今日領導人必要面對的「意義消逝」的問題。今天不管是公家或民營事業,甚至教會機構,都普遍地能觀察到一些被「無意義」所困惑的情境。此一現象可能導致我們失去對生命意義的整合能力,當領導人對事實真相只能保持一種狹義的詮釋態度時,領導幾乎是不可能的。
聖經箴言提到:「神視缺乏時,人民必放縱」(箴 廿九18)。按照思高聖經的解釋,這裡的神視是指先知的教訓。神視(vision) 與我們所說的願景(vision) 有異曲同工之妙。一個有願景的領導人,應該也是一個具有先知性「神視」能力的人。他能藉此能力,以不一樣的超性眼光、來探索新的意義,並整合人心,避免人們處於放縱的狀態而失去了方向。
需要靈修來對應消逝的意義
根據聯合國全球治理委員會的論述,我們需要一個全新的領導[2]。 此種領導不只對道德價值有所要求,其根本的態度是 「詮釋性的皈依」(hermeneutic metanoia)[3], 是對世界的另種詮釋方式。亦即:對世界有全然的新看法,改變我們對學業、工作、社區、甚至國家的看法,這些看法包括:我們優先考慮的事務、價值觀、判斷等等。從宗教歷史的角度來看,此種想像中的全然轉變往往是新生命的肇始,是心靈革新;是「皈依」(metanoia)。我們藉此新的皈依、新的眼光、以及新的思維來驅動新的生活方式。[4]這才是我們所謂的靈修,是一種對生命的態度。
靈修不單是一種感性的表達,也不是抽離於世俗的,更不是對宇宙「聖」與「俗」的二元態度。從形式的層面來看,我們可以把靈修視為重新體驗我們內在與外在世界深度的探索,換言之,靈修不只是我們對世界的表相或經驗的表達,而是對其奧秘的部分,以及對它形式表相的來源、及超越的象徵部分之探索。總言之,靈修並非與世俗隔離,它是我們與現實活動過程重新連接的內在動力。其實「宗教」(religion)的原意便是「重新連接」(re-ligare)。
從基督信徒的靈修角度來看,我們可以把領導者說成是「教堂的建構者」,此領導是超越角色、任務、事業甚至生命的。[5] 但此種領導人在今日分裂腐敗的世界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要征服社會上某些分裂的現象,領導人需要對現實有一整體性的經驗,能意識到個體生命、是建立在宇宙整體生命的體會。但這種意識要求我們奧妙地回到俗世當中,從實際經驗來邀請天主作主,並因此對天主開放,好把我們自己從虛偽以及狹隘的思維中釋放出來。對於世俗的奧秘經驗,使我們與神聖重新接觸與聯結,這意味著不再對「神聖」與「世俗」抱持二元的態度。透過這些觀念的重新釐清與認識,我們才有能力對人、地、事、物產生新的見解、並賦予新的意義。
然而,我們也別忘了重新賦予意義、或接受新觀念過程的另一面向,可說是具有挑戰性的。這的確是個痛苦的過程,從基督信徒角度來看,也就是十字架的靈修,它需要我們對自己和他人的具體痛苦抱持開放的態度。
因此,一個真正有願景的領導人也是個靈修人,他應以開放的態度,面對生命歷史所產生的痛苦,如此方能對過去重新給予一個新的詮釋。他不該只注意到成功的一面,尤其對那些不被公平對待的屬下、或弱勢族群,表示特別的關懷。靈修人是領導的真正解放者,靈修能使真正的領導人、得以從模糊黑暗中釋放出來;即使這過程兼具挑戰性、且會是痛苦的,但它確實也是一項人性化的無間歇任務!
[1][1] Barbara Ward, paper to the 1971 Pontifical Commission on Justice and Peace, quoted in Our Global Neighbourhood. The Report of the Commission on Global Governance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5), 47.
[2] 同上。
[3] 經過對某處境(包括其文化、歷史背景等)之深入理解,從中尋求更明確或給予新的意義,同時改變或打開對該處境或事物之舊有的思考模式及看法,而達至心靈和態度上之全然整體改變。
[4] Barbara Ward, paper to the 1971 Pontifical Commission on Justice and Peace, quoted in Our Global Neighbourhood. The Report of the Commission on Global Governance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5), 47.
[5] Charles Handy, The Hungry Spirit. Beyond Capitalism: A Quest for Purpose in the Modern World (New York: Broadway Books, 1998), 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