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駿逸
在今年(2012)三月號的本刊中,筆者曾報導了〈不一樣的聖誕節〉,地點是在藏族聚落—茨中。
在茨中教友誠懇的邀約下,台北的「天主教旅人之糧聖詠團」決議在八月十九日參加茨中天主堂的聖母升天瞻禮彌撒。
先是出發的前幾天,氣象局就預測出發當天將有颱風登陸,但是團中幾位信心超強的教友,不斷祈禱;果然在前一天晚上,氣象局解除了颱風警報。
這一次要前往參加聖母升天彌撒的地點非常偏遠,我們一行14人必須由雲南省會昆明包車,經過三天的車程才能夠到達茨中天主堂。但是第一天就遭到挫折,頗有個性的駕駛不明原因地搗蛋,一會兒要求更改路線、一會兒要求換車,我們想盡辦法陪笑、討好他,但是隔了一天,連他自己都不見了,公司只好派了另一位駕駛來代替他。
接著又是那條唯一進入茨中教堂的道路,也在巴迪附近坍方了一百公尺左右,但是新接手的這位駕駛又不願意在清晨五點半出發,所以顯然我們趕不上中午十二點的放行,顯然也趕不上接駁車。
通過危險的塌方路段
茨中教友將諾重的音箱扛過塌方路段
我們心急如焚,已經無計可施,只有大家圍個圈、牽著手祈求天主:「如果到茨中天主堂唱彌撒這件事情是天主所樂見的,就請天主成全。」有經驗的教友都知道,只要是榮耀天主的事情,魔鬼就會設法阻礙;榮耀越大,事前的困難也越多。
天主的安排是奇妙的,第二天清晨,由於駕駛耍個性,所以遲至七點半才出發,然而令大家驚訝的是,我們卻在短短的三個小時,就沿著瀾滄江到達了坍方地點。我們遠遠地望到了茨中天主堂的吳會長帶著幾位教友,已經越過了坍方來接我們。
寒暄過後,大夥兒背著行囊,準備通過坍方。我們看著那片由懸崖邊一瀉千里的亂石坍方,禁不住腿軟。在吳會長與茨中教友的攙扶之下,大夥兒耗費了將近半小時,魚貫地通過了那片驚險重重的落石。
人員倒是安全地過來了,但電鋼琴怎麼辦?由於茨中天主堂的電子琴不堪使用,所以我們自己帶著一架88鍵的電鋼琴,以及一個重達40公斤的超級大音箱。由於音箱沒有把手、沒有著力點,茨中那幾位年輕力壯的小夥子相互望了幾眼,不知如何下手。還好其中一位青年,將大音箱用繩子綑住,就像台灣的搬家工人扛冰箱那樣,戰戰兢兢地將音箱背過了亂石坡。
搭上了茨中天主堂租來的接駁車,迎接我們的又是殘破不堪的道路、充滿著坑坑疤疤的大小水坑,以致不到20公里的距離耗費了一小時;在汽車狹窄的空間裡,時時聽到腦袋撞到玻璃、此起彼落的哀嚎聲。
抵達茨中教堂時,本堂姚神父以及幾位教友早已在大門外等候;用過姚神父親自下廚烹飪的可口午餐之後,我們就到聖堂裡安裝電鋼琴及練唱。
黃昏時分,姚神父又領著我們認識這一個瀾滄江西岸的藏族小村莊。放眼望去,處處都是等待著收成的葡萄串、玉米和稻穗。
在這盛暑的季節裡,漫步在充滿葡萄酒香的、天主的揀選之地,不由得從心底發出了感謝:天主啊!在一百多年前,祢派遣了遠自巴黎外方傳教會的僕人們來到這裡,播下了福音的種子;在喇嘛教的環伺與迫害之下,傳出了無數偉大的殉道事蹟,但也因此為福傳留下了一條根基。
時團長夫妻攝於姚神父的祕密菜園
第二天就是聖母升天的主日,彌撒將於上午10:30開始,但是教友們從八點多就穿戴傳統藏族服飾,陸續由其他各地的小村子翻山越嶺而來。據其他教友的轉述,大家聽說來自台灣的「天主教旅人之糧聖詠團」將於聖母升天的瞻禮前來負責整臺彌撒的拉丁彌撒曲,都非常期待。還不到十點鐘,聖堂裡都已經是擁擠不堪,最後連走廊、過道都擺上了小板凳。
茨中天主堂這一台聖母升天瞻禮的彌撒非常特殊,因為所有彌撒曲都是拉丁文,而且由進堂到出堂,包括奉獻、領聖體、謝聖體,全部都是聖母頌曲目;包括有古諾、巴哈、舒伯特……等名家的聖母頌作品。
彌撒中最令我們動容的是一些年紀較大的教友,仍舊記得當年法國、瑞士神父所教導的拉丁文,他們一邊伴著我們唱,一邊不斷地拭去那有如潰堤一般的眼淚;我們深刻體會到在聖母升天瞻禮的特別日子裡,天主藉著聖神,自始至終撫慰著所有教友的心靈,我們的眼淚也跟著止不住了;一陣陣的感動、一陣陣的哽咽,讓我們的聲音發抖,幾乎唱不下去。
彌撒結束之後,才步出聖堂,就看到這些可愛的藏族教友們已經開始跳起了藏族傳統的鍋庄。他們是由一位演奏著「碧旺」(藏族樂器)的中年男子領舞,男女教友跟著他後面邊唱邊舞,煞是熱鬧,也讓我們體會了一次傳統的藏族文化。
茨中教友以藏族習俗前來敬酒
當天有許多教友留下來陪我們用餐,似乎聖母升天的喜慶以及由鍋庄歌舞帶來的歡樂氣氛一直感染著每一個人。席間藏族教友站起來,口裡唱著敬酒歌,雙手高捧著潔白的絲質哈達,由走廊的另一頭載歌載舞地過來致敬。「旅人之糧」本來就是歌唱起家,所以也回敬了幾首,雙方就在這樣你來我往、相敬如賓的熱絡氣氛中,結束了午餐。
離別的前一夜,我們與姚神父舉行了一個小小的見證分享會,每一個人輪流抒發自己這兩天所受到的感動與啟發。奇妙的是平常陽剛味十足的幾個大男人,這時候居然個個淚流滿面,更遑論是平常「淚點」超低的幾位女生;但是這個淚是與超性生命連結的淚,是看到了天主沒有忘記祂在藏族地區的苦難教友的感動淚水。
為了要趕搶坍方路段開放通行的時間,我們第二天清晨四點就起身,可敬的姚神父同樣起了個大早,冒著不到十度的低溫送我們上車;這時候大夥兒的臉頰上分不出是雨滴還是淚水。
茨中的藏族教友們,天主知道你們這一百多年來所受的委屈與犧牲,也知道你們幾代以來對祂所表現的信、望、愛;謝謝藏族教友給我們的啟發,只留下一句聖詠相互鼓勵:「上主是我的光明、我的救援,我還為畏懼何人?上主是我生命穩固的保障,我還害怕畏懼何人?」(詠二七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