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建德
梵蒂岡第二次大公會議閉幕已經有四十多年了,這個劃時代的會議,當年隨著一連串重要文件的討論和定案,讓教會革新精神的火炬,曾經光芒四射,照亮了普世。
房志榮神父說梵二是一次「完全沒有政治干預」的會議(註),真是一點都沒錯。臺灣的天主教友一向對「政教分離」視爲理所當然,大概不覺得有什麼希奇。可是如果我們對教會的過去有些瞭解,就知道這是件破天荒的大事。
耶穌傳下來的教會,由最起初的地下教會,轉變成爲獨當一面的帝國國教;由羅馬帝國時期的政治干預宗教,轉變成爲中古世紀的宗教干預政治;到了後來甚至發展成政教不分的「教宗國」來,教宗不止是教會的精神領袖,也是教宗國的世俗國王。這個教宗國維持了一千一百年,到1870年意大利民族運動興起以後才被推翻,只留得有梵蒂岡一個小城市。如果在1869-1870召開的梵一大公會議象徵著教宗國的最後掙扎,那麼梵二的「完全沒有政治干預」的確是別具意義的。
梵二大公會議還有一個很重要的特色,那就是它代表了天主教會在現代世界中閉關自守了幾百年後,自動發表的「門戶開放宣言」。
教會之所以會閉關自守,主要是因爲中古世紀的政教不分。中古世紀的教宗,好的當然有,但是權力帶來腐化,歷史上記載教宗腐敗的例子真是多得不勝枚舉。後來爲了籌措重建現在聖彼得大殿的經費,教宗里奧十世大量販賣赦罪券,終於引起奧斯丁修會會士馬丁路得的反對,而引發了宗教改革。當然在教會裏,還是有很多忠貞的革新人士,聖依納爵成立的耶穌會即是一例。但是一般說來,教會是逐日的僵化,變得沒有彈性。
這樣的教會在十七世紀現代主義興起的時候,自然沒有招架之力,只有閉關自守,採取了與世隔絕的政策。這樣的鎖國政策維持了將近三百年,一直到梵二召開的半個世紀以前,才開始和外間的現代世界有了小小的互動。可是教會真正的全面正視現代的世界,還是從梵二開始。
對教會的歷史有了一個概括的了解以後,我們對發生在梵二大公會議的一切才會更加的珍惜。
梵二大公會議由教宗若望廿三世在1962年10月開幕,到1965年12月閉幕,前後四年的秋天開全體大會,以及許許多多的特別會議。若望廿三世在1963年過世,由保祿六世繼位。梵二可以説是在保祿六世帶領之下完成的使命。
大會的主題是教會與現代世界的關係。其實教會面對的,不只是教會外面的現代世界,也是對教會内部本質的檢討,以及對教會内千千萬萬在俗信友角色的重新定位。大會最重要的成果都反映在四篇梵二憲章裏頭,這四篇分別是《天主的啓示教義憲章》、《教會憲章》、《論教會在現代世界牧職憲章》和《禮儀憲章》。
可惜會議結束以後,大會決議的執行顯得準備不足,許多主教、神父和一般信友都不完全了解革新的内容和必要性,因而在教會裏引起了不小的紊亂。還好,梵二帶來的改革,尤其是教會禮儀方面的革新,慢慢地被大家所了解,到後來總算還能夠被大部分的信友接受下來。
可是大家對梵二的期待,似乎有些落了空。梵二的革新,對教會的成長好像沒有什麼重大影響。歐洲社會世俗化的趨勢並沒有因此而遲緩下來,主日的教堂照樣地空空蕩蕩。在亞洲,除了南韓之外,其他地方的教會,包括臺灣在内,這四十年來也沒有顯著的成長。
但是更使許多關心教會前途的信友們憂心忡忡的,是梵蒂岡在近幾十年來的所言所行,讓大家覺察到教廷本身對梵二決議執行的躊躇不前,開始縮水,甚至有回頭走的趨勢。
我自己是在梵二開幕前一年,由韓德力神父帶領進教的,可以算是和梵二一起長大的信友。儘管梵二的火炬今天不再奪目耀眼。但是我深信梵二的革新精神仍然保存在許多熱心基督徒的心中。如何重振梵二的精神?如何把梵二的火苗繼續流傳下去?這是今天亞洲基督徒面臨的重大課題。
註:房志榮,「梵二大公會議的幾個特色:梵二文獻鳥瞰之一」,輔仁大學神學論集第149-150號,2006年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