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永達
客納罕──上主對亞巴郎應許之福地
民族生命傳統的形成與成其大,除具備內在精神理念外(如:信仰),土地也是必然的因素,這二者內外交互而成,共同塑造及延續民族生命。民族的自我身分因信仰而聖化,成為被祝福的神聖子民,這是精神幅度上生命價值的確立。
但人的生活畢竟有精神與物質的二面性,不能只有精神層面(只擁有神的祝福)而無實質的具體生活內容。而土地是人存活最基本的物質條件,是人生命常存的最基本保障。未能擁有自己的土地,生命猶如沒有根,既不穩定,也無法永續發展。土地因而猶如孕育個人與民族生命的母胎,它是生命的主要部分。
基於對物質生活的基本需求,人總是不計代價、甚至冒生命之危險追尋,僅只是為自己及後代子孫,求取生命發展的穩定根基,這為那些由外地移入的第一代先人感受尤深。他們離開原鄉前往異域開闢疆土,當下的艱辛歷程常不足為外人道,待事業有成及家室子孫已立之後,再回顧這過程,等於是一部血淚歷史,總會意識到若不是上蒼的眷顧,絕不能成其事,整個一生就是上天的召喚、祝福與許諾。這是各民族歷史的發展通則。
創世紀中亞巴郎的遷移故事,是詮釋此民族發展史的經典。前面已說過,早期的其他聖祖故事,其實都是亞巴郎故事的更新本。亞巴郎在進入客納罕福地之前,原居於千里之外的烏爾,他的父親及家人何以千里迢迢遠離家鄉來到客納罕,我們很難還原歷史的真相。但依前面所說過的推論原則,我們大概可以如下的推想:亞巴郎──以色列的聖祖──可能因為某種因素(如自然或環境因素)促使他興起往外地尋求發展,尋找未來生活的新希望,最後落腳在客納罕之地。
當然,在亞巴郎家族整個遷移的過程中,我們不能忽略信仰在他身上所扮演的決定性角色,尤其是在決定舉家遷移的事件上。亞巴郎是一位信仰虔誠的人,當外在的環境因素迫使他不得不興起思考往外發展的意念時,真正的抉擇與行動,卻是在他與天主的交談之後。信仰的力量與依靠使他有了勇氣連根拔起,邁向未知的旅程,遷移行動是信仰反思後的結果。
是此內心對天主的絕對依賴與信靠,讓亞巴郎完成了人生之旅。為此,亞巴郎的生命旅程,也就是生活中與天主互動的信仰旅程。但人對自我一生過程最完整的反思與理解、通常是在人生的最後時刻,而此最後的反思階段,也常是在信仰的幅度中看得更清楚。即是此最後階段在信仰中的反思,人才遽然發現到,這一生中所經歷的一切,原來都是神(天主)的召喚、祝福與許諾,且會一直延續至後代。
天主對台灣聖祖的召喚
就歷史的角度而言,如果亞巴郎或其他聖祖,在以色列歷史中象徵著最原初的祖先族群,則聖經中所記載有關他們的故事,其實信仰的象徵意義大於實質意義。這些故事是後來的史家在追溯民族的起源時,從信仰的角度將早期口傳的先祖史詩,賦予歷史的結構,藉此為自己民族建構神聖的身分,完成歷史的溯源。因此,我們(作為基督信徒)也同樣可以藉信仰來溯源台灣先祖起源,並敘述台灣自己的祖先群──亞巴郎的故事。
台灣的祖先不是單一族群,同樣是由多族群融合而成。漢人雖佔台灣族群的多數,但絕不會是台灣最早的亞巴郎,也許只是較後期的依撒格或雅各伯。
台灣最早的亞巴郎,應該是更前期的原初歷史的居民(很可能是今日原住民的祖先),這些人同樣也是無歷史可考。但就作為一民族先祖的意義而言,其實誰是亞巴郎、或依撒格、或雅各伯已不重要,凡是第一批遷移入住台灣者,不管是最早期的原住民、早期的唐山漢人、二次大戰後的大陸外省族群,都是今日台灣人民的聖祖;而甚至現代的外籍新娘,在數百年後,也都將成為後代台灣人的聖祖群(亞巴郎、依撒格及雅各伯)。
為我們較重要的問題是:對這些第一批的台灣移民,在信仰的角度上,我們如何詮釋他們的遷移過程?答案可以是:天主的召喚、祝福與未來許諾,及他們對天主召喚的回應。
正如同聖經中的亞巴郎一樣,這些第一批移入台灣的居民,當初在原鄉地方,也許在生活環境上遇到了困境,使他們興起向外移居的念頭,心中對未來的希望因而浮出。這種心靈之轉折,可在四百年前的漢人、戰後外省族群、及今日的外籍配偶的經驗中得到印證。離開原鄉並出走外地邁向不可預知的外來,需要有相當大的勇氣與信心來做抉擇,是誰給了他們如此莫大的勇氣與希望?最後的答案:當然是天主。
也許他們在遷移旅程的當下,並未意識到這是上天的召喚與祝福,但信仰通常與人的生命相隨,並彼此相互孕育深化。隨著年歲的成長與生活的穩定,信仰總是詮釋、並架構完整生命價值體系的主要因素。天主的召喚與祝福最後總會呈現,原來一切都在天主的計畫之中,而這也是個人或民族生命發展的高峰,生命的過去、現在與未來,在天主的生命中整合為一。
台灣──上主應許之福地
福地的定義其實沒有一定的標準,因為生命的體驗是相當具主觀性。就實際情況來說,福地未必就一定比原鄉更好,甚至有可能不如原鄉之美或富裕。但無論如何,異域為移居者最後成為上主所祝福之地,必然也有它最基本的條件,例如,與原鄉相比,他鄕之地至少在某些方面滿足了當初心靈的期盼,且經過一番苦心經營之後,略有所成,並為未來提供更好的發展條件。
其次,構成福地最重要的條件還是在於信仰。從離開原鄉到最後在他鄕落地生根,數十年辛勞已過,現有的成就已穩定,感恩之心油然而生,天人關係也逐漸深入,異域因而也轉成福地。
以色列對福地的認定,必然也是循此過程而確立,由亞巴郎初期的未知領域,到初次進入客納罕,最後在若蘇厄領導下定居於此,福地的意義完全呈現。所以,福地通常並非原先就已是流奶流蜜、充滿各種幸福之地,它是在人的開拓下、並在賦與信仰的意義而逐漸形成福地。
若此,我們當然也能以此認為台灣是台灣人民之福地,是天主許諾與應許之地。為第一批的移居者,他們在冥冥之中受到天主的召喚,要前往一個不曾去過的他鄉,他們甚至可能經歷過一番痛苦的掙扎,但心靈的召喚卻是如此強烈,以致不得不誠服於那來自心靈深處的聲音,踏上預許之地。
結語
台灣原先是一片荒蕪之地,但當初進入的台灣先民卻在信仰中耕耘,讓自己的生命逐漸與土地結合,是此原初歷史的信仰支持他們,才能在此立基,使蠻荒之地變成後代子孫的福地。
為此,在台灣的漫長歷史中,我們的確看到了天主對台灣子民祖先的召喚、祝福與福地的應許。而這即是台灣歷史的創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