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建德
即使瞭解了教會傳統的持續發展是人人有責,大多數的教友可能還是躊躇不前。這也難怪,因爲要認真的參與教會傳統的建設,我們就必須勇敢誠實地面對教會的過去與現在,也要能平心靜氣地去看教會。
但是「平心看教會」是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很難的事。因爲教會就像自己的家人,情深意重,要談論教會,如何平心得了?如果教會真的有缺點,自己說說還可以,從別人的口中講出來,就覺得刺耳。
另一方面,梵二以前的教會、把自己看成是一個有完美潛能的社會,也這樣教導了教友們,因此我們把教會的歷史都美化了,尤其是歷代的教宗們,因爲他們是伯鐸的繼承人,又是教會的領袖,因此許多教友把他們全部當作神聖不可侵犯的人物。
可是教會到底是凡人組成的團體,即使是發願要終生追隨耶穌的神職人員,有時候也抵抗不了世俗的誘惑,尤其是權力的誘惑。我們讀教會史的時候可以發現,教宗、主教們最大的陷阱,大概就在這裡。
教會過去的所作所爲,都明明白白地記載在歷史裡,當然大部分是好事,但是壞事也著實不少。尤其是中古世紀以後,教宗、主教們大權在握,可以左右國際局勢,連皇宮貴族都要再三巴結。在這種環境裡,還能夠潔身自愛的,真可以説是聖人了;犯小錯的是常有的事;少數毅力不夠,抵擋不住誘惑的,就一頭栽下去,鑄成大錯。
除了權力的誘惑之外,教會的領袖們也很容易掉入驕傲的陷阱裡。早期的教會是主教們集體領導,後來演變成教宗一個人的唯我獨尊。因爲權力大,許多有聖德的教宗就越發謙虛,保持著開放的心胸,聆聽各種意見,尋求天主聖神的帶領。但是也有不少一意孤行的教宗,既沒有智慧,也沒有心胸,尤其在教廷官官相護的環境下,造成許多逆我者亡的慘劇。
這樣的事實,教宗及主教們當然很清楚,歷史上好幾位教宗就曾經很謙虛地要求世人原諒教會的錯誤。教宗若望保祿二世在千禧年的時候,爲了教會過去的錯誤,曾如此請求全球人類的寬恕:
教宗願意公開地、隆重地聲明教會在集體上曾經作了違反福音精神的反見證,並為此向天主、向人類求寬恕。在聖道後並在重申信仰之前,教廷的七位首長按信友禱詞方式,逐一列數教會在二千年歷史上的欠缺:對天主不常忠信,對基督所托的教會沒盡善盡美的照顧以造成分裂,對其他的宗教及文化未能表達尊重及推行交談,十字軍的武力行為,對異端教徒們的殘酷,基督徒買賣奴隸的惡行,對婦女的不公平,對貧窮、弱小者沒作出更大更有效的服務,對胎兒未給予更有力的保護,……在每一「罪行」後,教宗都以虔誠的禱詞,向天父祈求寬恕。(註一)
同樣,最近教宗本篤十六也爲了教會裡、神職人員的性侵事件向世人道歉,並且請求社會的原諒。
其實耶穌在世的時候,祂洞察人性的軟弱,已經預見了祂的追隨者不可能永遠不犯錯。瑪竇福音第十三章裡就記載了這麼一個比喻:
「天國好像一個人,在自己田裡撒了好種子;但在人睡覺的時候,他的仇人來,在麥子中間撒上莠子,就走了。苗長起來,抽出穗的時候,莠子也顯出來了。家主的僕人,就前來對他說:主人!你不是在你田地裡撒了好種子嗎?那麼從哪裡來了莠子?家主對他們說:這是仇人做的。僕人對他說:那麼,你願我們去把莠子收集起來嗎?他卻說:不,免得你們收集莠子,連麥子也拔了出來。讓兩樣一起長到收割的時候好了;在收割時,我要對收割的人說:你們先收集莠子,把莠子捆成捆,好燃燒,把麥子卻收入我的倉庫裡。」(瑪十三24~30)
耶穌知道,即使是以世上的天國自許、願意像鴿子一般純潔的教會團體裡,也難免良莠不齊。所以在比喻裡,當僕人來報告田裡長了莠子,做主人的一點也不驚訝,只是吩咐僕人耐心地等到收割時再做處理。
我希望教友們不要害怕面對教會的過去,不要只做乖乖牌的聽話教友。我們要勇敢的正視教會過去的歷史,明白現在的教會也不是完美無缺,也不要幻想將來的教會一點都不會偏離耶穌的教訓。
即使這樣,我們還是衷心地感謝天主賞賜我們一個共同努力的信友團體,也還是熱愛我們的教會,願意說我是天主教徒。如果這樣,我們對教會的忠心才經得起考驗,天主最需要的也是這樣的門徒。
註一:彭保祿,〈聖教會歷史性的時刻:教宗為教會求寬恕〉,《教友生活周刊》,2000年3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