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駿
十月初秋有機會去了一趟正值黃土飛揚的中國北方,順道造訪保定市東南約二十公里處的清苑縣東閭村,赴「中華聖母堂」作了一趟朝聖之旅。這處聖堂是教宗批准在中國的兩處聖母朝聖地之一,另一處則是上海佘山的「進教之佑聖母大殿」。1937年,中日戰爭爆發,日軍迅速佔領華北地區,這座聖堂也在1941年被日軍燒毀,一切的朝聖活動因而隨之停止。1992年教堂重建之後,曾有一個短暫的時期恢復了若干朝聖活動,如聖體遊行等,但隨後不久許多朝聖活動受到了政府的壓抑和管制。
因此,在感恩聖祭中每當與弟兄姊妹們一起詠唱:「除免世罪的天主羔羊,求祢垂憐我們」時,隨著音韻而疊層相應的渴念,總會撞開心頭那口好似已沉默了好幾個世紀的洪鐘,敲得我猛然有醍醐灌頂般的領悟,圓開地親悟到我們人的生命即將領受的就是耶穌基督祂自己,換句話說,就是深達覺源地經驗到在彌撒的時刻點,我所知道的這個世界已經預嚐了永恆的天國。
然而這預嚐的天國不是日本小說家村上春樹最新的作品《1Q84》中那個無法以常理判斷卻又令人吃驚的、在他的描寫之下又是那麼的栩栩如生、美麗新奇,與現實世界幾乎沒有界線,可以隨時來去自如的超現實世界。這個天國也不是美國當代最著名的猶太會堂建築師普西沃.古德曼(Percival Goodman)在其《看見理想國──一位建築師的夢想國度遊記》一書中,神遊了柏拉圖(Plato, 427~347 BC)的共和國、培根(Francis Bacon, 1561~1626)的新大西島、康帕內拉(Tommaso Campanella, 1568~1639)的太陽城、摩爾(Thomas More, 1478~1535)的烏托邦以及莫理斯(William Morris, 1834~1896)的烏有鄉,並與他心儀的這些前人穿越時空對話,完成這趟奇幻旅程之後,而為讀者所觀察、紀錄和描繪出的理想國。
不!這個天國不是文學裡的超現實世界,也不是人世間以夢幻的理想主義所建立的任何王國,這個天國就是耶穌基督!
因為羔羊的祭獻已經攝取了基督在十字架上的犧牲,以及祂在死亡當中成就愛的形式,因此這樣的祭獻或犧牲不再只是「殺戮」或「破壞」,而成了一種新創造的行動,同時也是一種恢復受造物犯下原罪之前元初身分的行動。我們參與感恩聖祭就是受邀參與羔羊的晚宴,分享基督那從死亡到生命,以致到達天人合一的祭獻行動,或更好說,就是分享了基督的「逾越」。因此,感恩聖祭正是基督在耶路撒冷聖殿所宣告的話語的完成:「當我從地上被舉起來時,便要吸引眾人來歸向我。」(若十二32)
基督在高舉的十字架上所伸開的臂膀擁抱了整個世界,為的是把所有的人牽引進入天主聖三永恆之愛的懷抱之中。這被拆毀、第三日重建起來的嶄新聖殿已經在基督身上矗立,所以也該當有新而決定性的羔羊祭獻,而這祭獻就是基督的人性在十字架以及復活當中所展現出來的祭獻。透過這祭獻,作為人的耶穌的祈禱如今已經進入到天主聖三永恆之愛的對話軌道當中,天人相互契合共鳴了。耶穌就是透過感恩聖祭的慶祝,把我們牽引進入這同一的軌道當中,而讓感恩聖祭成為一道向永恆天國不斷開放的大門,同時也成為對天主的讚頌之祭。因此即使天地的距離恁般廣闊,情感及生命的震動卻是天人共鳴。
所以,基督徒的禮儀並不是暫時性的替代敬禮而已,它真的是救世主來到我們當中的臨現,也是進入永恆現實的入口;也因此,我們就是在參與天上人間的禮儀,然而這參與是透過地上的記號而通傳到我們身上的。救世主的道成肉身已經向我們彰顯了這地上的記號,不用上窮碧落,於這紅塵世間,我們就可找到祂的真實。藉著禮儀,紅塵世間的時間嵌入了天國的時間裡,並且進入天主聖三永恆之愛的臨在當中。世間的音樂,天國的旋律,齊奏合鳴著:
「阿肋路亞!因為我們全能的天主,上主為王了!讓我們歡樂鼓舞,將光榮 歸於祂罷!因為羔羊的婚期來近了,祂的新娘也準備好了;……被召赴羔羊婚宴的人是有福的!」(默十九6~7,9)
涓涓細流的天主恩寵猶如迦納的純漿,在羔羊的婚宴當中不動聲色地匯聚,成為池水,成為湖泊,成為海洋;我寧可是一尾小小的魚,悠然躍入,洄游在天主聖三那深不可測的永恆之愛中。
在地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