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印君
《空中殺手》是與宮崎駿、大友克洋齊名的日本導演押井守(Oshii Mamoru)的最新作品,英文片名為「The Sky Crawlers」,是一部改編自日本暢銷作家森博嗣的同名作品,台灣上映日期是去年(2008)的十二月。從片名觀之,內容似乎與戰爭、殺戮等相關,但觀賞之後,在細細品嚐體會中,可領悟到不同的深遠意涵。
故事由一場空戰拉開序幕,之後鏡頭就轉為擁有一流空戰技術的駕駛員──函南優一至兔離洲基地報到的畫面。函南與其說是報到,似乎更像返家,因為基地的人員包括女性司令官草薙水素對他都彷彿有一種特殊的熟悉感覺,但又有些隔閡感,函南隸屬於一家戰爭承包公司 「羅斯托克社」,對於到兔離洲基地之前的生活他已不復記憶,其實不只函南如此,其他在這裡的隊員們也是一樣。
原來函南是被兩家戰爭承包公司大量生產的「Kildren」,他們過了青春期後就不會再長大,作用則是為了在已經沒有戰爭的和平世界裡給世人「展示戰爭」。他們上場「真實」地表演戰爭,如果死亡,還可以將其技能及記憶轉給下一個被生產的「Kildren」。對「Kildren」而言,能將戰爭「展示」給世人、並在戰場上光榮戰死,就是他們最大的任務。換句話說,對「Kildren」而言,他們的人生似乎就是不斷地站上前線。
另方面,作為羅斯托克社的隊員,他們所要對付(或者說亟欲戰勝的)則是另一家公司的成人駕駛員黑豹teacher。黑豹teacher本是跟草薙隸屬同一家公司,但後來跳槽到另家公司。他是天空的王者,戰無不勝,也因此成了函南所希望挑戰與戰勝的對象。不過這裡值得一提的是,黑豹是唯一可以駕駛飛機參與這場展示的「成人」,因為相對於他,其他的Kildren則被視為「小孩」(這從kiledren這個字就可窺見其意涵)。
這部動畫基本上呈現了幾個有意思的相關議題。首先,如果外型只會停留在某個階段,永遠長不大,而且關於生命的記憶、可以透過轉移至下個被生產的 「你」(雖然不是同一個肉體,但是習慣、技能卻是一樣),因此無須顧慮死亡的問題,那麼「生命」和「死亡」為你而言,到底擁有怎樣的意義?
其次,在動畫的設定中,Kildren任務雖然是「展示」戰爭,但是又被視為「小孩」,也就是說,透過「小孩」來展示「大人」們的戰爭遊戲,看戲的卻是「大人」。這讓我們不禁聯想到這一設定與教育成長的隱喻性,也就是我們都希望未成年者應當是受到管束的,無法被視為一個體(這部分從民、刑法的規定觀之更為清楚)。因此,戰爭承包公司為了展示需要,盡可能地「塑造」他們所需要的未成年者,例如Kildren的生產即是一例。
自從亞當、厄娃觸犯原罪之後,生命的生與死、超性與俗性似乎就成了人類無止盡的探問基點(或者是終極目的地的問題)。但是如果有一天,當我們的生命不再需要擔心生與死,或許超性與俗性的意涵,反而會讓我們重新審視生與死的議題。
劇中有一幕是函南看著坐在餐館門前的白髮老者,其實對一位永遠長不大的人而言,這種相對性是否暗指一種無盡生命中的「死亡」隱喻?因為老者的生命是一種記憶歷程的展演,其中描繪著從生到死的時光展述。相對於無止盡重覆的生命歷程,有始有終的人生展演更擁有意義的指向性與完滿性。
在這樣的思考底下,肉體之生/死似乎就不僅是一般所認為的超性/俗性的意涵。無怪乎函南在最後不顧一切地要挑戰命運,因為他似乎已經領悟到其中的關連性。可是,結局是哀傷的,函南雖然「再度」回來,卻已不復之前的記憶。剩下的,只有他在戰鬥之前對草薙所說的:「你要努力活下去」。在這種孤獨絕望的輪迴中,仍要奮鬥、努力地生存下去。
是的,我們都在尋求永恆,但是相對於《空中殺手》所呈現的無盡輪迴的意涵底下,為基督信徒而言,這一意義的內涵性、則是建立於基督所宣講的話語中。
我實實在在告訴你們:一粒麥子如果不落在地裏死了,仍只是一粒;如果死了,才結出許多子粒來。愛惜自己性命的,必要喪失性命;在現世憎恨自己性命的,必要保存性命入於永生。(若十二24~25)
原來基督徒的永生並非是一般人所認定的內涵,在願意捨棄自己性命的當下,我們才能真正進入永生。因此,基督徒的永生具有一種與現世不同的辯證觀,這使得基督徒能更清楚地追隨基督的腳步,在俗世的人生展演中,呈顯出超性的向度。因為:
在施與中,我們有所收穫;
在寬恕時,我們得到寬恕;
在死亡時,我們生於永恆。
(取自聖方濟和平禱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