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建德
本文前篇我們提到在一個多元文化和宗教的環境中,亞洲教會對宣講基督福音所做的思考和努力,以及梵蒂岡對亞洲教會作法的反應。本篇我們探討在這樣環境裡生活的亞洲天主教友,他們對上主的看法。
對於亞洲多元宗教的這個事實,旅居印度的比利時耶穌會雅各伯.迪普伊(Jacques Dupuis)神父提出如下的推理(註一)。他說:儘管世界上有許多不同的宗教,但是如果真神只有一位的話,那麼我們可以合情合理的假設上蒼救贖全人類的計劃也只有一個。如今世界上雖有許多宗教,它們應該不是毫不相關的各自存在。相反地,它們都是一個整體救贖計劃中的一部分。可以說,上蒼的救贖計劃是多面向的,而聖子耶穌的降生成人是這個多面向救贖計劃的高峰。
因此亞洲教友們看到一位慷慨大量、恩澤廣被的上主。祂創造了天地,之後更不斷臨在於歷史與文化中。多元的宗教傳統可以看成是天主巧手妙工的傑作。「在它們之中,我們看到一位大愛的上主。祂的救恩遍及所有人類,祂的聖愛涵蓋所有文化。這也是我們這個世代的特別恩典,因著宗教交談,我們的視野拓展了,看到了上主聖愛的無窮盡,也幫助我們更深一層地領會到上主的奧秘。」(註二)
他們看到一位不斷自我空虛的上主。祂因著愛,在創造宇宙當中已經自我設限,「讓出一個不屬於祂的空間」。隨後在救援工程中,祂更是不斷調整祂的計劃。「天主的愛是永恆不變的,但愛人的方式卻永遠在改變,僅只是為了適應不同時空環境的人。如果天主救援行動是如此,則我們看不出為什麼教會在進行福傳的交談行動時,不能取法天主的啟示行動方式(自我空虛)好能適應他者生命,與他人進行生命的交談。」(註三)
他們也看到一位活躍聖神的化工。「從聖神的效果來看,我們彼此都有聖神運作,只是在確定性的質、量、方式、脈動上,有所不同…在他們之中,我們仍然看到了天主慈愛的面貌、聖言的種子、聖神的光照,即便那是一條特別的得救之路。」(註四)
所謂聖神的效果,亦即保祿書信裡說的:「仁愛、喜樂、平安、忍耐、良善、溫和、忠信、柔和、節制」(迦五22~23)。這些,亞洲的天主教友們都在他們許多非基督徒的同胞身上看到了。如同耶穌說的:「你們可憑他們的果實辨別他們…凡是好樹都結好果子;而壞樹都結壞果子」(瑪七15~17) 。的確,聖神在其他宗教裡的影響,是很難叫人否認的。
教會傳統的教導是:耶穌基督在兩千年前降生、受難與復活所帶來的救贖是「唯一而普世」 的。祂復活以後派遣了聖神、建立了教會,並且藉著教會的傳授,把基督的福音和救贖帶給世人。因此教會從前教導上主的救恩只存在於天主教會之中,如今也堅持只有耶穌派遣的聖神以及聖神所建立的教會是唯一正統的道路。(註五)
教會如此堅持,不禁讓人聯想到專賣店的契約。梵蒂岡好似在提醒上主:「只此一家,別無分店。除了兩千年前在猶太開始的那家之外,袮可不要在別的時段、別的地方到處送愛。」
教會的這種傾向其來有自,從猶太人聲稱自己是唯一的選民,到早期耶路撒冷教會堅持外邦人的基督徒要遵守猶太法律,以至於後來教會以為希臘羅馬化是唯一的本地化模式。從教會歷史中,我們可以瞭解今天教會為何採取如此的立場。
但是我們也不必因此失望或灰心喪志。因為梵二的《天主的啓示教義憲章》就說教會的傳統是活的,不斷繼續地有新的進展。在發展中,每個時代對宗徒的傳授有新的體會,教會的傳統會因此日復一日的更接近天主的圓滿。這樣的發展,要一直持續到「完成了」的那日爲止。
這一點也可以運用在我們對耶穌基督的瞭解上。「在宗教交談中的耶穌基督形象,不能單從基督徒的觀點來鎖定,應容許人們去發掘,肯定基督是唯一的道路、真理和生命並不等於我們已認識祂或擁有祂。因為只要救恩史一天未臻圓滿,人在旅途中還能繼續不斷發掘祂的奧秘臨在,故需要在每天的生活中學習與奧秘邂逅。」(註六)
亞洲天主教徒相信而且讚美「上主的慷慨大量」,對「基督的唯一性和普世性」也不懷疑。
至於這二者之間如何調和,他們用東方人特有的寬宏含蓄本質,把上主的這兩個奧秘藏在心中,時刻存想。(全文完)
註一:“Toward a Christian Theology of Religious Pluralism”, by Hacques Dupuis, S.J., 1997, Orbis Books, Maryknoll, New York, 386-387.
註二:“Quest for the Living God”, by Elizabeth A. Johnson, 2008, The Continuum International Publishing Group, New York, New York, p. 163.
註三:潘永達,〈聖言在世界中:台灣本地化福傳的多面向〉,《神學論集》168號,2011夏。
註四:賴効忠,〈台灣民間宗教與聖神聖神年談面對民間信仰的福傳〉,《神學論集》117號, 1998年秋。
註五:今天尼西亞信經裡「我信聖神,由聖父聖子所共發」的字眼是羅馬拉丁禮教會在第六世紀末期所更改的。最早的尼西亞信經只說「我信聖神」,到了西元381年的君士坦丁堡第一次大公會議加了「由聖父所發」的字眼。聖神到底由誰所發,迄今仍是東西教會的爭議之一。
註六:武金正,〈宗教交談中的耶穌基督形象〉,《神學論集》133號,2002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