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永倫
人生自古誰無苦?病痛、生離死別、人際傷害…,都是生活艱難的一部分。
為什麼有痛苦?有時候我們能解釋,因為知道問題是出於自己或別人的疏忽或罪過。個人的疏忽,比如不注意運動,或不注意飲食而吃出病來;別人的疏忽,可能是對方超速開車或酒駕,結果造成車禍和人命的傷亡。此外,也有社會性和國際性的缺失,如戰爭、恐怖行動,或國家領導人貪污腐敗所造成大層面的痛苦。
另有一些痛苦是我們無法說清楚的,比如天災和病害。我們能夠給予科學的解釋,說明地震是由於地質的移動,而病害是細菌或病毒的感染,但卻無法給予倫理和神學的圓滿解釋。許多人的疑惑是:好人為什麼受苦?好天主為什麼允許人類遭遇痛苦?
痛苦有意義嗎?
我們能對痛苦的意義做一些片面的解釋,但這些理解未必適合所有的情況和所有的人。雖然如此,這些說明還是有價值的。
首先我們意識到目前的不幸,未必真是不幸,長遠來看它很可能是可慶幸的。比如古書《淮南子》有「塞翁失馬」的故事:
話說戰國時期有一位老人,人稱塞翁。他養了許多馬,有一天其中一匹走失了。鄰居都來安慰他。塞翁見有人勸慰,笑說:「丟了一匹馬損失不大,說不定還會帶來福氣。」過了沒幾天,丟失的馬不僅自動回來,還帶回一些野馬。鄰居知道了,向塞翁道賀:「恭喜你多了一群馬,真有福氣。」塞翁聽了反而說:「得到馬匹,不一定是福氣,也許會惹出麻煩來。」後來他的獨生子為馴服野馬,不慎從馬背上跌下,摔斷了腿。鄰居就紛紛來慰問。塞翁卻說:「腿摔斷了卻保住性命,或許是福氣呢。」不久外軍入侵,青年人都被徵召入伍,塞翁的兒子因為腿斷而不能當兵。後來許多入伍的青年戰死了,唯有塞翁的兒子保全了性命!
此故事提醒我們,不該為一時的痛苦感到沮喪失落,也不要為一時的成就得意洋洋。人生的經驗告訴我們,是非禍福的評價,常要時過境遷以後,才能有清楚的瞭解。為有信仰的人,有一點可以肯定的,就是:「天主使一切協助那些愛祂的人,就是那些按祂旨意蒙召的人,獲得益處。」(羅八28)
其次,痛苦可以是一個磨練人的機會,使人更堅強、勇敢、剛毅。就像毛毛蟲轉化成蝴蝶之前,先被自己吐出來的絲所纏繞,稱為蛹。而小蝴蝶在脫蛹而出之前要經過一番掙扎,表面上是辛苦的差事,實際上是在活動經脈,以壯大翅膀的能力,好讓牠出來的時候有足夠的力量自由飛翔。
它啟發我們:在生活中要不畏困難,勇敢接受挑戰,才能造就自己的能力。父母也不要過於保護子女,怕他們辛苦或遇到危險和受傷,而不許他們做家務,甚至做運動;這樣的溺愛反而是害了他們,使他們失去自力更生的能力。
有一個事業有成的工程師,小時候家境非常貧窮,經過多年的艱苦奮鬥,終於熬出頭,生活富裕安定。回顧過去的生活經驗,他不但沒有埋怨,反而充滿感激。他認為自己因為曾經貧困,所以學會堅強,並且現在有一種知足常樂的心境,不會牽掛物質的追求,對窮人的需要也能敏銳的做出慷慨的捐獻。過去的貧窮,使他能夠體諒窮人的感受和需要,必要時毫不吝嗇的給予援助。
再說,痛苦可以是一個警訊,具有警戒和啟發的作用。比如一個生意人拼命賺錢,待人處事常不擇手段,多次違背良心行事。他所有的時間都用來謀算如何賺更多錢,終日交際應酬,暴飲暴食,沒有時間好好休息,或陪伴家人,與他們溝通。後來他得了重病,需要住院治療,並在病癒後休養幾個月。這期間什麼工作都不能做,反而得到休息,並有機會靜心默想,結果他痛定思痛,決心補救過去的缺失,重新贏得家人的親密關係,也找回自己的健康!
此外,痛苦可以激勵我們將人性的真善美發揮出來。天災人禍,能啟發社會大眾展現互助互愛的精神。災難雖然是我們所不願意看到的,但是災難發生時,正是人們發揮同舟共濟和守望相助精神的時候。災難激發我們挺身而出,有錢出錢,有力出力,與其他的族群和社群合作,協力幫忙那些遇難的人。
現代生活的許多方便和設施,其實是人類在痛苦和磨難中學習和成就出來的。比如海陸空難使人努力發明更安全的交通工具。瘟疫引發了新醫藥的發明。
在很大程度上,災難推動了科學與技術的發展。當然我們不需要等到災難的時候才發揮助人的精神。在日常生活中,當我們學會超越自己所遭遇的困難與不幸,關心周圍其他的人,給社會和他人帶來更美好的人生與未來,這就是愛的精神。
為什麼痛苦那麼難受?
痛苦是人生的一部分。誰沒有苦?問題在於如何去面對。基本上我們能夠有兩種態度,一種是消極負面的,結果令人更加苦惱。另一種是積極正面的,結果令人豁然開解。
消極面對困難時,就會令人不斷抱怨,抱怨別人、抱怨自我,甚至抱怨天主。有位年輕婦人向我抱怨,說她的公婆從她與丈夫開始交往直到結為夫婦,都對她表現得非常冷漠和厭惡,也常對她多方批評,指責她不懂禮貌,只會打扮,不會做人,又批評她燒的菜不合胃口…等等。她越說越氣惱,且說每當丈夫要她陪同回去拜訪父母時,自己心裡總是十萬個不願意,但又不好頂撞,只好勉為其難,真是活受罪!
我告訴這位整天抱怨公婆的婦女說,如果她再這樣繼續下去,不但無法解決目前的困境,甚至會使人際關係更加惡化。常抱怨肯定會使自己和公婆的關係更糟糕,而且還會損害夫妻之間的關係,她也將永遠不快樂。與其抱怨,她可以學習如何正面看待自己所處的困境,並採取積極的行動,以便改良關係,營造較美好的未來。
有些人有苦自己吞。比如遇到車禍等不幸和痛苦的事,會自歎為什麼那麼倒楣。有的會埋怨自己,怪自己為什麼那麼不小心。一些有宗教情懷的人會自我懷疑是否做錯了什麼,才被上天懲罰?
有一個年輕人發現自己得了癌症,他對這突如其來的消息感到震驚。他自認良心無悔,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他不明白為什麼偏偏是他患了這個大病。他埋怨上天為什麼這樣不公道,讓他患上這個不治之症?很顯然地,他的自艾自怨並不能減輕他的病苦,反而給自己和身邊那些照顧與愛護他的人造成更多困擾,讓大家都活得很辛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