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寶貴、韓麗絲
經文:路四16~30耶穌在故鄉納匝肋的會堂講道──依撒意亞先知的預言應驗。
參考經文:依六一1~2、列上十七1~7;8~24、列下五1~19、路廿二54~62
最近在修女院守聖時朝拜聖體時,有深刻的體悟。起先我有一點疑惑,她們在做什麼?在朝拜的氣氛中,每人都流溢著深情,凝視著聖體,寧靜地祈禱、讚美天主。這情境讓我回想起年輕時的一次經驗:那時我參加一個祈禱聚會,有一個年輕人忽然邀請大家同唱一首讚美歌「望向耶穌,凝視祂美妙的面貌」,當他在唱這首歌時,沉浸在深深地敬拜中,整個人發光。更讓我感動的是:他因病而眼睛全瞎,甚至因眼瞎而失去工作,如今卻能以心靈的眼目注視著基督,完全浸潤在祂的愛裡。
人際關係中,雙方的互動是重要的。只有我們注視基督是不夠的,也要讓基督注視我們。柯世蒂修女(Sr. Kirsty)在她的《抉擇》一書中提及她曾問一位修女什麼是默觀祈禱,那位修女回答說,對她而言,我們注視天主並不那麼重要,相反地,默觀的意思是讓天主以祂充滿愛與接納的眼光來注視我們。
聖經中也是一樣,無論耶穌走到哪裡,群眾就跟隨著祂,注視著祂,就像蜜蜂沾戀著花兒一樣,不能抗拒這位獨特師傅的吸引力。但另一方面,一股敵視的力量正窺視著祂,伺機攻擊祂,挑戰祂的一言一行。路加福音記載:「會堂內眾人的眼睛都注視著他」(路四20)。伯多祿的背主(路廿二54~62),我們看到耶穌的注視:「……雞叫了,主轉過身來看了看伯多祿」(路廿二60~61)。然後,「伯多祿出去外面,就悽慘地哭了起來」(路廿二62)。今天當我們注視耶穌的臉時,我們看到什麼?同樣地,當我們讓耶穌注視我們時,耶穌看到了什麼?
在耶穌公開生活中,無論進入哪一村鎮,祂常會「按他的習慣」(路四16)進入會堂。這一次在納匝肋,祂在眾經師們面前讀了一段依撒意亞先知書的經文(路四18),宣講祂的默西亞訊息,並宣告說:「你們所聽得這段聖經,今天應驗了。」(路四21)眾人都稱讚祂,驚奇祂口中所說的動聽的話;發現祂不僅只是木匠若瑟的兒子而已。
這段經文,不僅預告以色列當時立即要發生的事,也是預告未來的滿全。「立即」是指當時亡國的以色列,「未來」是指耶穌的使命將使人得到釋放自由。而誰是默西亞使命的主要對象?這些對象是誰?祂所頌讀的這張列表很有意思:基本上,窮人、俘虜、盲者與受壓迫者都是屬於社會最底層的邊緣人,包括了外勞、婦女、痲瘋病人、不潔的人、外教人、犯人、奴隸等等。會堂內的聽眾對耶穌以天主的權威所宣告並要滿全的好消息可並不認同。猶太人是被天主揀選的子民,他們無法接受這些被他們排斥的邊緣人,竟成為天主救恩的承繼者!他們的圈子是一個排他、自傲與自私的社會。在此我們看到一個相當戲劇性的轉變:前一刻,大家還充滿驚訝地注視著耶穌,忽然間「會堂內的人都對他憤怒填胸」。(路四28)
當耶穌提到先知在本鄉是不受歡迎的,之後又引用了以色列歷史中的兩個相似的例子(列上十七;列下五),群眾的情緒有微妙的轉變。猶太長老們對這些故事相當熟悉,他們不高興耶穌認為即使是古先知也並不將他們的使命限定在以色列人之中。第一個例子是厄里亞被派往漆冬匝爾法特的寡婦那裡去,第二個是敘利亞的納阿曼的癩病被治癒。透過這兩個歷史上的例子,不僅顯示上主的救恩使命,也昭示了耶穌本人就是默西亞的使命。
厄里亞被派前往幫助一個非猶太的寡婦,這提醒我們天主只看人心,對性別、種族、社會地位是沒有偏見的。這寡婦是家中的主母、母親(十七17),她扮演許多角色,現在正面臨最窘迫、最黑暗的時刻,她將沒有任何食物了,正準備煮好最後的食物吃了等死。在一無所有之下我們仍看到厄里亞對她的試探,要求她煮些東西給他吃。寡婦照厄里亞的要求做了,結果食物沒有中斷,就如上主藉厄里亞所說的實現了。
忽然間她的兒子病死了,在哀傷中她開始質疑天主,也懷疑厄里亞的動機。厄里亞抱了她的兒子呼求上主,孩子奇蹟似地復活了,在此我們看到舊約中復活的事蹟,也看到天主賜福給「三倍」 邊緣化的匝爾法特人:她是「婦女」、「寡婦」又是「外邦人」,也難怪耶穌提及這事例,會如此地激怒家鄉的長老。
第二個例子是受阿蘭王敬重,卻因癩病而受苦的軍長納阿曼(列下五1)。他妻子有一位由以色列俘虜來的婢女,看到她的主人受苦,就向主母說如果主人去見撒瑪黎雅先知,病一定可以得到治癒。納阿曼接受了建議也得到王的允許去見厄里叟。起先他無法接受厄里叟要他去約旦河浸泡七次的處方,後來他聽僕人的勸告遵照囑咐做了,結果癩病得到痊癒。如同第一個例子耶穌提醒我們,納阿曼的被治癒彰顯默西亞權威的好消息是:使人得到釋放自由,尤其是那些「邊緣的」,「不潔的人」、「外邦人」。
特別值得注意的是,厄里叟雖是施行上主治癒奇蹟的主要人物,天主仍然讓一個女婢成為祂喜訊的工具。雖然這年輕以色列女孩被俘虜於他國,當她回應主人的需要時,可以看出她擁有相當自由與單純的信仰。她以憐憫的眼光來看主人納阿曼,並相信只要他去見先知病就會好。不像納匝肋會堂憤怒的聽眾,這個被俘虜的女孩更了解天主使人得釋放自由的心願和許諾:好消息是為了普世所有的男女。她很高興與俘虜她的主人分享這救恩的喜訊,沒有任何的怨恨與偏見。
納匝肋會堂的人不喜歡耶穌所宣講的喜訊,可能是因為他們對耶穌在他們身上看到了「有神修的」、「神聖的」、「男性領導者」等,感到「不舒服」,這些是屬於社會上層的身分與角色。耶穌引用幾百年前的舊約事例,使我們看見基督關懷所有邊緣化族群的面貌,而且婦女常常是在祂默西亞使命的核心,而不是邊緣。我們很好奇在納匝肋會堂背後的婦女,當她們聽到那位匝爾法特無名的寡婦與她的兒子,以及納阿曼與他俘虜來的無名的以色列女婢,她們的心裡在想什麼?她們是不是看到另一種光亮而暗自欣喜?我們相信是如此!
現在,情況並沒有多少改變。我們中仍有邊緣人,只是他/她們的樣貌有所不同。愛滋病與高危險群取代了痲瘋病,同樣被貼上標籤,充滿害怕。窮人、婦女仍然受到父權文化、結構與不正義的經濟政策所壓迫。今天當我們凝視耶穌的面貌時,我們看到了什麼?我們看到了救主、朋友、或是敵人?反過來,當基督凝視你我的眼睛時,我們能勇敢地回視嗎?我們會哭?會感受到深深地被愛、被接受、被了解肯定?或者,我們同樣憤怒地拒絕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