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組策劃
前言
「貧道」二字乃是道士的一種自謙語,但若加以仔細琢磨,這何嘗不是我們基督徒必須養成的一種生活態度!
近來因受全球經濟衰退的影響,各種社會事件、家庭悲劇……層出不窮。尤其,還有遭逢失親的貧困教友家庭,竟也出現在新聞媒體上,真是情何以堪!
我們都說,教會是與窮人同行的教會,而確實「教會必須世世代代繼續發展基督本身的使命,祂的蒙派遣,正是為給窮人傳報喜訊」《天主教教理》(852)。可是,我們知道真正的窮人在哪裡嗎?我們看見了身邊窮人的需要嗎?我們究竟為窮人做了什麼?做得多少?做得夠不夠?我們真的是個願意與窮人同行的基督奧體嗎?……
本期「封面故事」特以〈貧道〉為題,也邀請到教會的大家長──洪山川總主教現身說法,並與吳富柔修女、李秀鳳女士、陳文良先生一起對談,期能喚醒大家深刻反省自己生活中的「貧道」精神,進而能回應時代的迫切需要,活出一個較整合的基督徒福音生活的樣貌。
參與貴賓
洪山川總主教(台灣地區主教團主席、台北總教區總主教)
李秀鳳女士(台灣數位有聲書推展學會祕書長)
吳富柔修女(曉明社會福利基金會董事長)
陳文良先生(聯合勸募協會副祕書長)
主持人
趙榮珠女士(見證月刊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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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榮珠(以下簡稱趙):今天很高興有台北總教區洪山川總主教在我們中間,經由總主教的高度,可以幫我們在討論時看的比較全面一點。
另外是曉明社會福利基金會的董事長吳富柔修女,今天主要是談與窮人同行的教會,而聖母聖心會在台中有一系列非常徹底的社會工作,老中青都照顧,還有「老朋友專線」也做的很出色。
另一位是李秀鳳小姐,秀鳳曾在理律法律事務所工作多年,之後又都在不同的社福機構工作。很高興有秀鳳的參與。
再一位是陳文良先生,文良目前是聯合勸募基金會的副秘書長,他自己非常熱愛教會,也在他工作的領域裡,盡力幫助需要的人。我也知道,這些年他幫了很多天主教的社福單位,指導他們如何寫企劃案、如何申請各種輔助方案……等等,甚至到各教區去開班授徒。我們歡迎文良。
因著基督的教導
從去年開始,整個社會因為全球性的金融風暴而有很大的變化,所以邀請諸位根據各人的經驗和體會,來看看面對這樣的現況,教會要怎樣做才能成為名實相符、與窮人同行的教會。在福音裡,一直就有這樣的訓誨,而耶穌在世時,也身體力行,始終和窮人、邊緣人在一起……等等。
今年的主教團牧函,開宗明義就用牧職憲章的第一句話說:「……因著基督的教導,教會特別關懷貧困者和遭受折磨者,對他們所有的喜樂與期望、愁苦與焦慮,教會無不感同身受……」
所以,讓我們看看這些該如何確實執行?也看看第一線的堂區福傳工作者,能以怎樣的具體行動與窮人同行?牧函中也提到要深化社區,而堂區就是最接近社區的據點,所以我們也看看堂區福傳工作如何落實到社區裡?
前一陣子在《善導周刊》上看到高雄教區有向社區的亟需者發放愛心米的活動,台北教區也在總主教公署用「辦桌」的方式,招待社區內的貧戶,並發放救難物資等等。這些都讓人覺得十分具體且實際。
今天特別邀請洪總主教,是希望能夠透過洪總主教而讓大家知道:全台灣的教會在與窮人同行這件事上,可以怎樣做?現在就把時間交給諸位。
沒有離開窮人
陳文良先生(以下簡稱陳):其實台灣的天主教會一直以來都沒有離開窮人。我們仔細看,在台灣大概最難做的社會工作,幾乎都是天主教機構在承接,尤其是身心障礙類、失智老人……等等,都是服務難度特別高的。
此外,台灣的天主教醫院也是最晚才事業化,好像我們比較會照顧窮人,而比較沒有把它當成事業在經營,這不是好壞的問題,而是優先順序的問題。所以我自己在反省這題目時,發現我們教會一直都是跟窮人在一起,而且也做的很謙虛。在服務過程中,沒有特意強迫人家要認識我們的信仰,只是透過服務,去表達我們的信仰而已。
這幾年社會變化非常快,政府對各專業事業要求評鑑,政策的調整也很多。所以教會在服務窮人的過程中很辛苦,最辛苦的是:我們一直想維持服務窮人的使命,但是我們的方法、人力、以及投入的資源,和過去已有了很大的不同。然而政府卻輕易的就把教會多年累積的服務形象,簡化為天主教是個非常值得信任的對象。
迷思
雖然政府常常很樂意委託天主教服務,可是這當中好像有些迷思,「迷思」並不是錯誤,而是必須很辛苦的去符合政策,然後就沒有時間思考:究竟我們所做的事,是否符合教會的社會訓導的輔助原則?或是團結共融……等等的概念。
如果我們現在去任何一個天主教機構,該機構的評鑑可能都跟得上政府、或專業的腳步,但若再去問該機構的員工,不管教友或非教友,問問他們有沒有聽過天主教的社會訓導這回事,很可能答案會令人很失望。所以,為什麼要談天主教照顧窮人的迷思?因為這不只是一個感受面、或個人層面的仁愛工作。
好像前任教宗、到現任教宗,都很強調結構面,即當整個社會在法律的制度、或政策的制度和結構上、不利於人的發展時,教會就應該要發聲。在主教團,似乎還有反映出這樣一個方向,可是教友的領受,和實際影響教會機構在從事服務的態度上,以我接觸那麼多的教會機構來看,距離還蠻大的。
這可能是因為有募款和管理上的壓力,再來就是那些日常生活上瑣瑣碎碎的事務。所以,無論是教友、非教友,或神職人員去擔任執行長、主任時,都被這種超繁瑣的事務捆綁住了。
因此,當我在想,教會怎樣能更名實相符與窮人同行時,第一個想法就是:我們什麼時候離開過窮人?但另方面:這幾年在機構的發展上,我們的確花了許多的時間,去面對前面提到的問題。即使如此,能名實相符與窮人同行的,我仍覺得天主教是最有資格、也是最有能力去針對不正義的結構和政策發聲的單位。
從「新世紀、新福傳」到現在已經10幾年了,這樣的力量開始出現,但理念上還不夠整體性,因此那個力道、和我們真正在做的服務是不相符的。不過,我相信如果天主教對社會、對政府的政策,能說出重話的時候,一定會有足夠的影響力,而不是當政治人物來到天主教的場子說話時,講的多是些感性的話,坦白說這不是好現象,我們應該要直接去挑戰他們,在哪個具體政策上面還不夠,以及提醒他們:目前還是一個不太符合天主教理念的政府和政策,我想唯有這樣,教會才真的是名實相符與窮人同行。
趙:所以你的窮人定義是廣義的,比方說被壓迫的、受到不正義對待的、這些都在內?
陳:對。其實天主教機構幾乎每個領域都有服務,從最沒有人要做的愛滋病、到失智老人,還有像花東地區,瑪爾大會的修女在社區裡做些婦女與家庭的工作,其他像青少年的中輟生也很難做,但也是有很多教會機構在做。
趙:接下來我們聽聽秀鳳,在她的專業領域裡,也碰到很多不同的狀況,請她由實務經驗來看,我們如何做個與窮人同行的教會。
幾乎看不到窮人
李秀鳳女士(以下簡稱李):我一直在想這個題目:與窮人同行,但我們受邀的這幾位,從某個層面來看,大概都不是窮人吧!
反省自己的生活,我是單身,一個人,下班後可以去逛個街,看到喜歡的東西,想看的書,想去哪裡休閒……也就是說在生活或興趣當中,只要我想要,都是可以辦到的,即使現在大環境這麼不景氣。
所以我覺得今天我們來談與窮人同行並不那麼貼切。我自己的體會是:教會其實做了很多服務窮人的工作,因為教會有很多的社福機構的確做了很多服務,例如對失智老人、愛滋病患的服務等等,這些工作不是那麼多人願意做的,可是天主教都把它放在自己服務的範圍裡。
但從另一個面向,我的體會是,在堂區,尤其是都會區(我的本堂是古亭聖心堂),每個主日來到教堂的人,我們幾乎看不到窮人!
我覺得能夠上教堂的人,好像中產階級居多,都是穿著整齊,都屬同一階層,也就是說我們大概都有同一樣貌,可以看出:這些人就是會來上教堂的人。
所以在堂區,實際接觸到窮人並不是那麼普遍,或是說窮人好像在都會的堂區不太會被看見。當然到了偏遠的鄉下的堂區,大概會是另一種態樣吧!
前一段時間,政府發放消費券,我們本堂神父鼓勵教友把消費券捐出來,給堂區較需要的家庭或失業的教友,這個idea真的很棒!也真的有蠻多教友捐出消費券,只是不知道這些消費券幫助了多少需要的家庭,也就是說,如果能讓捐助者知道有多少家庭受惠,這件事將更有意義。事實上,堂區作為社區的一個單位,我們知道窮人在哪裡嗎?我們強調堂區與社區的合作,就是要參與並了解社區的需求,知道在我們的社區有多少低收入家庭?多少單親家庭?
愛宴
最近在《天主教周報》上看到我們主教公署在母親節辦了一個「愛宴」活動,招待大安區中低收入的家庭來用餐,這真是一個創舉,是很棒的idea!這就是一個看得見的、跟窮人在一起的教會,這是一個好的開始,或許後續還可以有更進一步的接觸。
最近看到一個基督教團體──「愛網基金會」,是做社區工作的,例如:弱勢兒童的陪讀、青少年的課輔、老人的到宅服務。這個基金會就在基督教真理堂內,好幾次晚上經過那兒,看見好多青少年補習完,還聚在廣場上捨不得離開,其中有我認識的一個朋友,她是單親,也把孩子送去那裡接受課輔,她說女兒很喜歡去那裡。
教會進入社區,針對社區的需要提供服務,是很具體的「與窮人同行」的教會,也會讓人感動。我們天主教會有「博愛基金會」,這幾年來也做得有聲有色,但在做法上是比較屬第二線,也就是說在深入社區的部分還是少了點什麼。
趙:在這次的「牧函」裡,提到要深耕社區,尤其比較偏遠的地方。還有最近有人在電視新聞中,看到一則貧困又失親的教友家庭的報導,但就是不知道堂區有沒有去關心、慰問?或其他的需要,我們教友有沒有去幫忙?這些都促使我們想來探討這個專題。所以接著聽聽吳修女的實際經驗。
各種形式的貧窮
吳富柔修女(以下簡稱吳):我自己也有一點點堂區的工作經驗,過去教會是以發放美援物資,做實際貧窮的救助工作,當時教友人數飆升到了30萬,以後就停滯在那裡。
在《一百周年》通諭中,特別提到各種形式的貧窮,我們可以說今天面對更多的、各種形式的貧窮,也是讓我們有更多服務的機會,除了經濟貧窮外,還有文化、精神各方面的貧窮,如社會邊緣人、遊民、老年人、殘障,另外是在消費主義下的一些駭客或網路色情問題、酗酒、家暴、單親,這些都是我們服務的範圍。所以,堂區有心要關懷教友或鄰居的話,可以做的事情真是不少。
在我的經驗裡,教會因為得到比較多的信任,所以一些企業成立的慈善基金,就會委託給教會,請神父介紹家庭經濟困難的人,這時神父就可以扮演一個仲介角色,為需要的教友或鄰居來申請獎助金。
在社會方面,我們可以做些課後輔導,加強知識學習或提供資訊幫助,讓貧窮的人在充實自己後,能更有信心的走入社會。
在心理方面,就是關懷、接納他們,特別是個別的靈性陪伴,這是很容易突顯天主愛的地方。在堂區裡,我們有具體陪伴憂鬱症者走出憂鬱的經驗,也有陪伴單親孩子矯正偏差行為的實例。靈性陪伴是一定要、而且是很自然會形成的,就是鼓勵他們參加讀經班,教導他們祈禱,讓他們過一個靈修的生活,這些都能幫助人走出心靈的貧窮。
所以,如果能藉著關懷、尊重、支持,就能讓教會和堂區形成一個窮人的大家庭,而這樣我們才有資格說,我們是窮人的教會,也才不愧教會的教導,就是我們應該優先選擇窮人。
趙:吳修女的經驗和建議都是具體可行的,的確堂區就是最基本、最核心的單位,希望愛的行動都能從這裡擴散出去。
以窮人優先
洪山川總主教(以下簡稱洪):我們如何定義窮人教會?教會真是窮人的教會嗎?上星期,我們在主教公署請了30桌、91戶,共300人。然後每人再發1000元紅包和食物袋,總共花了67萬。如果教會是窮人教會,不知這些錢從哪裡來?窮人教會,它的定義是我們希望教會是窮的嗎?但事實上,窮人教會,應該是說教會在關心窮人,甚至以窮人優先。
按照「聖言會」的大會,已經連續九年的主題,都離不開先知性的交談(prophetic dialogue),其中除了宗教交談外,也談以窮人為優先(option for the poor)、站在窮人那一邊(take side with the poor)和為比較不那麼幸運的人服務(work for the less unfortunate),所以教會不應該是變成很窮的教會。
就像耶穌也不是很窮,祂至少有一個工作,祂是木工,除非祂的生意非常不好才會變窮,不然一個很努力工作,而且是人而天主的,祂應該只是過著簡樸的生活,而不是很窮。
另外,聖經中,富人和拉匝祿的故事,它並不是告訴我們有錢人欺負沒錢的人,可是為什麼一個升天堂,一個下地獄?不是因為窮而升天堂,也不是有錢就會下地獄,而是他該做的、沒有做。我們常講,我們是在錯誤中學習與成長,可是怕錯又不敢做是另一回事,但是該做、不去做,那是一種罪惡,有時比做錯還更糟糕。
有錢人幫忙窮人填飽肚子,可是窮人可以幫忙有錢人進天堂,兩者是互惠的。最後我們找到升天堂的條件,只有一個,就是「我餓了,你有沒有給我吃的;我渴了,你有沒有給我喝的;我在監裡,你有沒有來探望我……」,這些應該都是屬於窮人,所以內在、外在、心裡煎熬的都是窮人。那麼到底我們有沒有看到這些窮人?但是我們也不能把整個教會,或說要每一個人都去做這一件事,這樣我們會非常矛盾。
例如,教會學校有沒有為窮人孩子做事?有,因為他進到學校來,繳不起學費,所以他們需要幫忙。但是,成績差一點的孩子,能不能進來?不可以,我們是貴族學校。我們不小心把學校辦成了貴族學校,也下不來了。大家都很辛苦,要求百分之百的升學率,甚至對教友的孩子,我們不講情面。對原住民,我們更談不上網開一面,所以是在不違法大前提下要網開一面,或成立一個班讓他們進來。
為什麼?因為我們強調升學率,因為大家都沒有信心,怕沒有辦法生存,而且都忘記了福音上的這句話:「你們先該尋求天主的國和祂的義德,其他的一切自會加給你們。」事實上,已經升上去的學校,幾乎都下不來,而且停留在貴族這一水平上。
奧體的美妙
所以教會有某一部分人做這個,另一部分人做那個,奧體的美妙就在這裡。每一個奧體,每一個肢體,做的都不一樣。我們有服務失智老人的,有服務殘障、智障、弱勢的,還有像聖心教養院的孩子,每分鐘都要拍打才會活下來的,所以整個教會是這樣的。
可是,我們到底希望教會帶給人什麼樣的觀感和形象呢?我現在常要求每一座天主教堂,拿個相機去照一下隔壁的基督教堂,為什麼我們的外觀破破碎碎、零零亂亂,好像貧民窟,髒得不得了,被比下去。通常我們去到一個餐廳,進了廁所後,便馬上曉得他經營得怎麼樣。同樣,我們教堂的廁所可以看嗎?或者甚至把廁所的門關起來,根本就不讓你使用。所以,我們的外表差在哪裡?能否到主教公署來要經費整修整修呢!
另方面,我們真的很窮嗎?好像不是。每座教堂的每一塊地,都那麼值錢,可是每個禮拜才用一個小時,多浪費,真是暴殄天物,這樣天主會處罰的。怎麼不開放給社區,所有場地公用,除了彌撒以外,大家都可以來分享。當然每個堂區所做的性質可能都不一樣,目前我們聽到很多,譬如開課輔、為小孩提供餐點,這些到處都有。
所以教友能夠去尋找到這些機會,但也不是每個教友或每位神父都去做。但問題是你會做嗎?你真的想去做嗎?一個教堂如果沒有行動,那教堂會變成死的,後來變成一群人在那裡咬來咬去,因為沒有其他舞台。所以這舞台也是提供我們怎麼走上來。
到普天下去傳福音
不過另一個極端是,我問了好幾個社服單位:「你們領洗嗎?」他們說:「不,因為我們不是在做傳教工作的,我們是在服務老人,在做社服的。」標榜得非常清高。我問到學校的教授神父:「我們不是在傳教的,誰說我們大學要領洗多少人?誰規定的?」我說:「不是我規定,而是你們校牧要求要150人領洗。150人,你不要再抱怨了,我們一個蘆洲天主堂一年領洗人數就超過150人。」而神父教授會認為他們主要工作是在傳達耶穌基督的智慧,祂的真理。所以我說:「本身如果是傳教士,該是聽耶穌的訓導,到普天下去傳福音,因父及子及聖神的名字給他們授洗。」這是洗一個、算一個,是數人頭的,是算業績的。
當然我們不會強調說,每一個單位都要去做同樣的事情,都要去做窮人的服務,想想如果今天一個教會,真的進來了一半都穿得破破爛爛的人,那些看起來比較好看的,會願意在那裡忍受一種味道,或是跟他們坐同一個板凳嗎?
我們也發覺,教會的確有很多小團體,性質類似的都在一起。例如原住民團體,就有城市原住民、鄉下原住民、在山上的原住民,每一個團體又都是不一樣的性質。所以在這方面,如果我們牧人、領導人有意識到,應該尋找這樣的舞台,也要尋找把這樣一個優先順序留給窮人,注意到他們的存在,包括注意到內在的窮人,而不只是外在的窮人。
我的重點是,教會要給人家觀感的、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教會?窮人,應該還有一個問題是,窮人在哪裡?如果窮人的定義是內在和外在的,那麼對於外在的窮人,你有能力幫助嗎?沒有。那麼內在的窮人,你有能力嗎?這還是需要專業。所以,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做每一件事情,但是,理論歸理論,行動還是行動。
坐在金山銀山上的教會
陳:我們在說教會可以做什麼?我同意洪總主教的說法,就財富上來看,我們其實不是一個窮人教會,而是一個坐在金山銀山上的教會。我自己也曾擔任一些教會組織的董事、委員等等,我們看到的教會,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這些基層堂區工作需要發聲的,或是需要尋找使命的工作,裡面是有一些非常重要的基本功夫,就是誰會做?以及怎麼做?如果拿基督教的組織來比較,一樣是在2000年,為準備公元2000年,我們開始了「新世紀、新福傳」,而基督教各宗派,他們是跨宗派成立了一個「基督教救助協會」,很多組織是那個時候成立的。
我記得靈糧堂的夏忠堅牧師開始推動社區化的概念時,他說:「如果讓社區裡面的人投票,你們教會會不會被留下來?」他挑戰當時各宗派,當時這句話對我也影響很深。走過這十年,現在那個組織變成100多人的一個協會。剛提到的課輔、課後照顧等等,他們是用模組化的方式,把服務的模式建立起來後,一個一個教會去訓練,有意願、有能力的教會,就把方法教給他們,甚至有些是做急難救助的工作,比如發生火災,那些教友一群人去安慰,一群人去整理。曾經「光仁社福基金會-龍山啟能中心」發生火災後,他們主任說,最後去幫忙打掃乾淨的,就是三個基督教教會。
堂區要動員起來
我們可以看到,如果堂區要動員起來,可以從外觀上開始改變,但是我們教友人口的老化也很嚴重,在這裡面有多少人能動起來?相信本堂神父很多時間也是要照顧生病的老年教友,那麼誰可以動起來?又怎麼個動起來法?
我自己在這幾年的工作上面,漸漸接觸到教會機構,其實我更關切的,是教會的理念所表達出來的,與教會不同面貌所呈現出來的,究竟少了些什麼?甚至我都懷疑基層的堂區,有些可能連禮儀生活都快維持不下去了,如聖週的禮儀都已經做不完全,如果再加上社區工作,會不會在「know how」方面需要投資些訓練才能發聲?
基督教真的很厲害,他們一個堂區、成立一個社區發展協會,然後用社區發展協會的方式,先漸漸走入那個社區,然後變成社區的朋友,緊接著就是帶領他們進入教會。所以最後還是要領洗,只是他們中間用了一個叫做社區發展協會,理事長是牧師,工作人員可以在協會裡面工作。
而我們天主教機構在聘人時,註明是要社工相關科系等等,基督教機構則是限基督徒,或者他不屬於特定宗派的機構,也還是要晨耕,還是要讀經,不管你有沒有信仰。而天主教機構,完全展現了大公、寬容和對話的精神,所以就什麼都漸漸不做了。
這樣的教會機構
最近有個教會機構,在七月份要辦一個內部訓練,他們打電話輾轉接到我這裡來,說請我幫忙設計課程,然後課程內容包含有:情境領導、衝突管理、高效能執行力等等。我說:「你們有沒有請教會的神長談一談什麼是天主教的社會工作?」他說:「哦,我們經過中層主管的調查,條列的項目是我們優先要討論的事。」我說:「你們能不能改一改這題目?」他說:「不好意思,這我還得要上一次簽呈。」我心想:我們教會機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官僚?但就是有這樣的教會機構。
在我實際工作的參與上,感受非常複雜。一方面當初從國外念書回來的時候,好像有一些新的希望,有「博愛基金會」的成立,還有「新世紀、新福傳」的討論等等。如今有些地方,教會是跟著改變了,但有些地方,仍在原地踏步或甚至令人憂心。例如專業化趕上了外面的步調,但在福音化方面,蠻令人擔心的,那更不用講說停留在管理上,或內部的問題上,而教會的精神就更難浮現出來了。
我覺得很多人會說,你談談募款,談談管理,談談什麼,可是很少人會在課程裡面去談天主教怎麼看待貧窮,怎麼看待分享,怎麼看待這些事情。
趙:的確,天主教很多單位好像把福音的精神放進去了,但真正執行時,又有點含蓄、或不清不楚,好像只是專注在社福上,而淡化了福傳本色。
專業的社會服務
吳:社會福利工作,如主教說的,也許不是每個堂區都來做這樣有規模、有專業的服務,我們也是這樣,所以進入了比較專業的社會服務領域,但我們也很努力,希望不要專業化趕上時代,而福音化卻沒有趕上。
我們服務的範圍非常廣,包括:
1)、長青大學:最先開始的是為健康老人的服務,今年長青大學要慶祝15週年了,主要是協助年長者老化以後的生活,讓他們能過的比較健康正向。
2)、老朋友專線:繼長青大學之後,我們成立「老朋友」專線,就是傾聽,以及協助社會福利資訊和資源的運用與連結。
3)、九二一地震後中心:特別為921地震後的服務,現在已結束。
4)、居家服務資源中心:對象是中低收入的老人,由政府補助,也有些是自費的,但很少,是個位數。在台中市,有三個區都是我們服務的範圍,主要是幫忙家務,如掃地、煮飯、陪伴就醫等等。
5)、殘障日照中心:是為殘障人士及其照顧者,提供一些技藝或休閒課程。
6)、高齡化教育資源中心:這是最近成立的,也是未來三年政府要大力推動的工作,屬教育部管轄,主要是給予老人退休生活一個自我導向的學習,讓他們能分配自己未來的生活,或也能為社會再貢獻他們的餘力。
7)、老人日間照護:就是日間托老,這是今年才接的一個服務。
8)、婦女中心:是對於特殊處遇婦女的照顧,如家暴的、離婚的或是外配。
服務的特色
在這些服務裡面,我們是強調專業沒錯,但是我們一直保有一個特色,就是接受政府委託,每年或每兩年簽一次約,我們用政府提撥來的款項,更有效的運用在需要的人身上,等於是做了一個仲介的角色。去年我們也分到大樂透300萬的公益款,這是因為他們認識曉明,知道天主教做的公正。
除金錢仲介外,我們也做志工的仲介。我們集合一些有意願的人,來做對於窮人的服務。最近還有一個好的現象,就是教友也報名參加召募志工,從員林、彰化來到台中服務,這是個進步,以前幾乎根本沒有教友來報名。
此外,我們還擁有另一特色:就是在每項服務中,至少有一位修女參與和陪伴。如:在「婦女中心」有一位修女駐守,也居家拜訪,或不定期去為一些特殊個案服務。在「老朋友專線」,要拜訪一些特殊老人,一定會有修女陪伴。另外,「長青大學」所開辦的人生哲學或教理講授,都由修女主講,目的是希望將社會福利工作與福傳結合,讓老人家不只交到一些朋友,或學習某些技能,同時在精神上也能得到充實,過一個更豐富的生命。
但這些服務美中不足的是,其中所有的預算政府的補助都偏高,也因此很多事就必須配合政府的政策與規定,不能自由運用。我們去年的結算,賴政府的補助就佔了一半,雖然希望能壓到30%以下,不過蠻難的。又現在經濟不景氣,募款不易,如果政府的補助再低,實在很難經營下去。
談到募款,像「飢餓三十」或是一些家扶中心,都有一特定的宣傳方式。我們修女是不好意思向人開口,都是自動捐款,這方面我們就比較弱。
總之,社會福利工作的趨勢是走向機構化、專業化,但我們在參與這些服事工作時,必會堅持一項原則,就是重視我們的福傳工作。
趙:謝謝吳修女詳盡的說明,再請教修女:貴修會負責的高齡教育資源中心與長青大學,兩者服務的範疇有沒有重疊?
吳:這問題十分專業,我們也曾提出來討論過。「高齡教育資源中心」是去年10月才承接的工作,與「長青大學」、「社區資源中心」都是我們服務的平台,我們也請教了幾位教授,如何劃分界定這些平台,目前尚未得到明確的答案。粗略區分,「長青大學」是為老年生活的消遣安排,而「社區的高齡教育中心」則是幫助老人得到自信、自助後,還能有助人的目標導向。
從過去幾個月的服務中,我們注意到一個現象:老人家看到其他的老人生病,大多不願去面對,於是我們針對這種狀況,鼓勵他們學習去幫助其他更辛苦的老人。這是一種積極正向的教育,讓老人還可以去服務別人。
趙:請問:貴修會這些服務工作,有沒有與社區、或台中的堂區有些交流與互通?
吳:堂區方面,如果神父要我們去支援,我們都會全力以赴,比方說中興新村的聖堂想要成立老人長青大學,我們就無條件把所有的行政系統與資源提供給他們。但是大部分的堂區是覺得沒有餘力再來做這些工作。
至於社區,修會承接的婦女中心或高齡化教育,都是和我們所在的社區──北區合作,還有西區(西屯區),我們與鄰里長都有很多的接觸。
活出神貧的精神
洪:《瑪竇福音》提到神貧的人是有福的,或是《路加福音》說貧窮的人是有福的,這句話有些解釋不太一樣。但通常我們會解釋為,神貧的人或貧窮的人就是有錢、資源也夠,可是生活還是非常簡樸,生活的依靠不在於擁有的金錢或財富,而是天主;也就是在天主面前維持一種窮人的心態。
因此身為教區的主教,面對教區的資源財富,不視為己有,而將之視為教區的公共財產,並善加利用,以一種神貧的心態面對天主,就是福音中所謂的神貧精神。
再談到教會,她如果真的能活出神貧的精神,相信是會感動人心的。我不認為一般人會在乎你的社會機構有多少。記得在聖嚴法師出殯的行列,蕭副總統就當著我的面說:「我看一下全省的社福機構,天主教幾乎佔了一半以上」,可是佔一半以上社福單位的教會竟然沒有較多的教友!
我們可以搭一次計程車,試試問司機說:「我是信天主教的,你對天主教的觀感如何?」他會說:天主教多棒、多棒,做了多少事,建了多少學校、醫院……;或是從哪個天主教學校畢業……等等。最後問他是否要信天主教?他會說不要。
所以我要問:天主教的社福機構是否代表了教會?我想這兩者不能劃等號,教會不是社福機構。如果教會是社福機構,很可能我們比不上慈濟。若有人問為什麼慈濟做得那麼好,教會卻不能?是因為慈濟有上人。
天主教沒有上人嗎?談到這種現象,會讓人覺得很矛盾,佛教是無神論,有些師父出現時都有左右護法,有時就像神一樣可以受人膜拜。而天主教的神父、修女十分謙虛,不接受人的膜拜,因為我們知道,我們的師傅只有一位,也就是耶穌基督。
證嚴法師還是謙虛的說她向天主教修女學習的,但修女就不會說自己是上人。所以我認為教會絕對不是社福機構,如果要做社福工作,應該就是幫忙政府做不到的、民間企業不要做的事業。
當初天主教為什麼要興辦學校和醫院,是因為四十年前的政府沒有能力。今天政府不但有能力,而且超過我們的能力,所以現在可以公開說不需要私立學校,甚至在政策上就是要讓私立學校自動關門。還有私立學校要申請補助,也是十分困難。其中有很大的不公義,孩子就讀私立學校的家長要付兩份學費,一份是自己孩子的學費,一份是政府的納稅人給公立學校孩子的學費。
敏於時代訊號
因此教會要尋找自己的路,從事政府和財團做不來、不願意做的工作,如愛滋病、中輟生、戒毒、安寧病房、失智老人,等到有一天,他們對失智老人可以做了,又想搶時,具先知角色的教會,就應該要敏於時代訊號,開始轉移方向。
今天有社福機構的董事長在座,但我還是要坦誠以告,如果一個社福機構用在人事費上太超過,我認為是很不公平的。有人說40%是合法的,可是我看我們有幾個基金會只用了百分之十幾。還有一個講法是為了防止明年補助不夠,所以就留下一些錢。這一點,我們真的要捫心自問:人家奉獻的錢是為了什麼?有沒有好好去用?
總之,教會是為傳播福音,做基督復活的見證,也是未來天國的一個雛形,還有將初期基督徒團體的基督的愛表達出來,這才是真正的教會。
所以將來我們是否一直要發展社福?我們可以問問:是不是每一個教友都認為如此?堂區感覺怎麼樣?教區覺得如何?你所做的是教區要的嗎?很多單位或修會在做這些工作時,不會問教區,也不會問堂區。某些修會會認為這是我們修會的特恩,可是他忘了當初是為了幫忙教區,才有那個修會的存在。修會的存在是為了教區,而不是為了發展自己。所以當修會與堂區、社區或教區失去聯結時,就需要檢討了,因為你只是為了做而做,而迷失了整個方向。
主持人剛才說天主教的醫院為什麼訓練員工那麼嚴格。其實基督教醫院的訓練也非常嚴格。同樣是老字號的醫院,為什麼在基督教醫院去世的那個小妹,有護士出來為她唱聖歌,那麼令人感動,因為他們平常就有祈禱和聚會,甚至要求員工要有基督教的信仰。我們則認為員工只要認同天主教就可以了,所以今天很多天主教學校,連校長都不是教友,而且認為只要校長能認同辦學理念就可以了。
回到前面所說的,「神貧的人是有福的」、「貧窮的人是有福的」,世界上會動人的故事都來自降生(incarnation),也就是你很富有,但願意降生,願與窮人生活在一起,這才能真正的觸動人心。
趙:總主教提出非常多的面向,可以幫助我們好好想一想。
社福機構不等於教會
李:我曾在教會的社福機構工作過一段時間,有很深的感觸。剛才主教講到社福機構不等於教會,主持人提到去教會醫院為新進員工講有關天主教的課程,我覺得一個機構的文化,不是為員工上幾堂課就可以達成的。
倒是吳修女的分享,讓人體會到整個修會都同心協力在做一件事情,不論是長青大學或是資源中心的服務,每一個團隊都有一位修女在他們當中,這個「臨在」才是最重要的,因為修女把天主教的精神生活出來,大家可以感受得到。
機構的管理也是不容忽視的,機構越大越難發揮天主教的精神。前些年我在老人院服務時,發現老人常會為了吃飯吵架,為什麼?因為他們接觸到的都是第一線在餐廳打菜的廚工,他們不會給老人家好臉色看,打菜時重重地「咚、咚」兩下,這是天主教的安養中心耶!即使讓這些廚工來上課,要改變他們的態度也很難。
所以,機構在管理上,尤其是領導風格,即使有一個「上人」還不夠,上人旁邊還要有好多「善人」,慈濟為什麼有這麼多師兄師姐甘願在那邊服務,其實都是從不同的「善人」身上,感染到犧牲奉獻的精神,才能凝聚如此強烈地服務熱忱和向心力。
教會的機構,尤其是社福機構,越大就越不容易將天主教的精神落實。目前我是在民間的社福機構服務,我喜歡較小一點的機構,可以直接與服務對象接觸,當他們感受到不一樣的服務態度時,他們就會發現,喔!原來妳是天主教徒,從這裡開始認識天主教,我覺得可能更好。
趙:去年的金融風暴,讓大家可以稍微沉澱下來,如有人開始下鄉,幫爸媽種田,也有人重新歸零,想想這輩子到底忙些什麼?是用錢去換健康?還是用健康換金錢?……等等,然後再出發。
以天主教、特別是有宗教情懷的人來講,這未必不是一方非常好的良田、一個好的開始。我們可以思考在這畝良田裡,如何透過每一個人、不論是在堂區或在機構的角色,讓人看到我們真正的神貧精神,並體會到一種有「神韻」的特別氣質。
現在請諸位用三分鐘做個簡單的結論。
一畝良田
陳:前陣子一位銀行董事長說,金融海嘯是「Human awaken」的一個機會。我看到教會在此時此刻的工作,例如我們堂區都在基層,滲透力、普及性也很夠,這就是很好的一畝良田,而天主教的事業整體來講,有足夠的能力支撐教會去關懷台灣社會。
從我開始投入我的專業工作,或是參加教會的計畫時,就一直覺得教會橫向聯繫和資源相互加乘的效益沒有出來。我也非常同意主教的說法,之前張春申神父也提過,天主教的社會事業不是停留在社會工作而已。但我覺得從各種現象看起來,我們是停在社會工作,而且停在社會工作的專業上面,沒有把教會的精神與文化活出來。這裡面有人的問題,可能主教們要花一點心思去和這些機構的負責人溝通,甚至有的時候人事的流動是必要的,這樣組織的文化才能夠去影響、感動別人。
甚至我覺得有的機構不必大,政府的計畫不必接這麼多,因為我自己常在工作上看到很多矛盾,特別是當同事或者業界的朋友說:你們天主教的誰又如何如何,或者是在網路上看到有人抱怨我們神職人員的專業程度,或缺少見證時,對教會形象的打擊是很大的。
今天的座談讓我們去思考,教會在做這些事情的終極關懷是什麼?還有,培育工作的投資重點要放對地方,就是教友在參與關懷窮人的工作上、需要一些方法或邀請時,這些教育、培育、投資,還有用對人力在對的事情上面等等。
趙:謝謝文良從他的專業角度讓我們看到:在標榜我們是與窮人同行的教會時,有哪些可以先放下?哪些需要堅持。
開放給社區
李:剛剛主教提到教堂的使用率太低,我也十分認同。我的本堂位於市中心,我們教堂的使用率還滿高的,但大部分還是教會內部的活動、培育教友的靈修團體、讀經小組等,如果可以開放給社區,先做評估看看適合做哪方面的服務,只要選對一種服務,開始和社區有些互動,就是好的開始。
現在有些教友提早退休,像是老師可以領月退,生活很安定,他們身體也還不錯,才五十來歲,這正是人生的顛峰期,堂區可以把這些人力整合起來,好好地運用。如社區的老人關懷、尤其是獨居老人的問安服務。
如果堂區能夠開放給更多人使用,不是為了增加收入,而是為增進堂區與社區的互動,就是很自然的一種「福傳」。
我從事社會工作這些年,接觸過老人、受暴婦女以及現在服務的對象-視障者,他們才是弱勢中的弱勢,窮人中的窮人。然而,常聽視障朋友告訴我:「我今天又遇到一個好人!」而協助者卻跟他說:「是我要感謝你,今天讓我有日行一善的機會!」到底誰是窮人呢?當我們放下一切時,我們才成為窮人。如果在服務別人時,我們都能懷著謙卑的心,相信這個社會一定會有更多的溫暖。
從個人關懷的角度出發
吳:剛才主教提到教會的社會福利機構,應該做政府單位沒辦法做的。的確,教宗本篤十六在《天主是愛》通諭也提到:教會與政府的任務不一樣,教會應從個人關懷的角度出發,所以教會的愛德工作不能成為社會的慈善工作,社會慈善工作應是教會工作的自然產物。也就是我們在關懷弱勢族群時,很自然地就會有愛德的行為、愛的關懷出現。
所以當我們做這些工作時,應該藉著文良提到的團結關懷或是輔助原則,讓人能將天主給他的人性尊嚴發揮出來,然後成為一個身心靈健康的人。讓人不但能夠自助,也能夠助人。我們對人,不只是經濟上的援助,也要在精神上給他更多資源,藉著這種關懷接納,相信他慢慢會接受信仰,如果是教友就能夠與天主更親近。
資源要分享
洪:我有三點呼籲。第一:有關國內的一些愛德基金會,不一定要把資金送到國外去,說不定國內更需要。有人或許會說是恩人指定,但我們是在國內做愛德工作,應以鄰近為優先,行有餘力,再擴及遠的地方才是。
第二:資源要分享。學校的資源豐富,所以學校的資源要開放給窮人的孩子。舉個例子:如果一個富人和一個窮人,兩家人的孩子分數一樣,學校要錄取哪位學生?如果認為富人比較重要,他將來會捐錢,那就失去天主教興學的精神了。
其次是未來學校勢必會關掉一半,因為二十年前生的孩子有41萬人,去年只有19萬8千人,表示十幾年後,這19萬的孩子升到中學、中學將關掉一半;升到大學、大學會關掉一半。或許天主教學校的存活率比較高一點,因為是屬貴族學校,家裡還有能力繳學費。但中下階層家庭的學生,尤其我們的教友怎麼辦?難道我們要放棄他們,讓他們失去受栽培的機會?這是教會學校應當省思的問題。
第三:再談教會的醫院,必須先能夠站起來,資金要穩固,這樣才可以做財團不能、不想做的,政府做不來的,如中輟、早療、戒毒,還有安寧病房,這些都是相當花錢的工作。當然主其事者要先有這樣的觀念與員工溝通,得到認同與共識,才能激勵、感動員工,整個醫院才會有具體的方向。
常與教區主教聯絡溝通
最後一點,我希望能與各修會溝通一些重要的觀念:修會應該是來幫忙教區的,如果不與當地的教區配合,而各行其是,可能因此整個教區的力量會分散。我相信每個修會都很努力發展,因此也不方便太強迫他們,因為即使強迫別人做道德的事情,也是不道德的行為。
可是修會如果得不到堂區、社區的認同,堂區教友、社區百姓就不會與你有休戚與共的關係。同樣,如果你的服務與教區的目標不符,是否需要思考加以調整、修正?因此我願在此呼籲各修會,能夠主動地常與教區主教聯絡溝通,可以問問:做這個你覺得怎麼樣?我們所做的工作屬於教會哪個部分?今年教區的重點在哪裡?跟去年有何不同?我們在哪方面要更多努力?等等。
身為主教,我就必須為整個教會、教區的利益發言,如果有冒眛之處,還希望多多包涵。
趙:索忍尼辛曾在1970年得到諾貝爾獎,還記得他說過:「一句真話勝過全世界。」主教說:即使強迫人家做道德的事情、也是不道德的,這確實是很有分量的一句話。
洪:因為「強迫」兩個字已經是不道德了。
趙:今天的對話非常精采。希望從各位的談話中可以幫助我們思考:如何在生活的各種樣貌中,活出貧窮的精神。我們也知道,很多地方需要量變,也更需要質變,而技術可以變,但事情的宗旨是不能變的;角度可以變,但主軸是不能變的。所以,我們的胸襟有多大,成就就會有多大。謝謝諸位。